门前与花坐
耿艳菊

 

    我这里的春天是从迎春花冒出第一朵花蕾开启的。不知是谁眼尖,瞅见了那小小的花蕾,却像点响了炮仗般,噼里啪啦的,人们的生活便和春天一样开始热闹起来了。
    迎春花种在楼下张奶奶的院子里。张奶奶住一楼,一套大两居的房子,门前有块方方正正的院子,十来平方米的样子。原先院子是黑的铁栅栏,张奶奶嫌看起来冰冷,就在院子四周种上了迎春花,一年年下来,越来越密的花枝遮住了那一圈冰冷,展现在眼前的就是一派活泼的生机了。
    张奶奶把小院打理得既诗意又时尚,除了迎春花,还有一棵桃树、一棵石榴树,高高低低的花架上,养着仙人掌、兰花、四季海棠、牵牛花等。眼下最动人的,是小院里那一畦畦绿油油的菜蔬,韭菜、小油菜、小葱、菠菜……这些旺盛生长的家常蔬菜,于朴素里让人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春天的光辉。
    张奶奶的儿子一家生活在城区,她不习惯那里拥挤的快节奏生活,也不愿给儿子添麻烦,就一直住在郊区的老房子里。独自生活的张奶奶并不落寞,反而过得很充实,尤其到了春天,她一整天都会待在小院里翻地、撒菜种、养花、浇水。
    我们说,张奶奶,歇会儿吧,别累着了。张奶奶笑了,满是皱纹的脸比春天的阳光还灿烂。她说,没事儿,结实着呢,快来,拿把韭菜回家尝尝鲜。
    小区里的人家几乎都吃过张奶奶种的蔬菜。种花给邻居欣赏,种些新鲜蔬菜给邻居品尝,这是张奶奶晚年生活的一份快乐。
    张奶奶小院的门对着小区的主干道,院子里桃树的枝伸出了栅栏,那里有一排长椅。小区里的邻居来来往往,闲暇时都喜欢坐在这里看看花,聊聊天。后来,聚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长椅不够坐了,张奶奶又添置了一张长椅放在小院门口另一侧的石榴树下,这里便更加热闹了。
    我平时时间紧,总是匆匆忙忙地从张奶奶的小院前路过,每当看到坐在长椅上聊天的人们,总是心生羡慕。这是一个温暖的地方,日常生活里的小烦恼在说说笑笑中不知不觉就融化了。
    这几天路过张奶奶的小院,总会想到汪曾祺的那段话:“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注视它们很多很多日子了;它们开得不茂盛,想起来什么说什么,没有话说时,尽管长着碧叶。你说我在做梦吗?人生如梦,我投入的却是真情。”
    我得找个时间,去张奶奶的小院门前,和那些花儿、和人间的温暖以及真情坐一会儿。

当前:4版(2023年02月10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