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课上学“农技”
赵柒斤

 

    时隔40余年,当我沿着通往村子的山径走近曾相识的一片结荚的油菜地时,居然情不自禁蹲下身子朝油菜秆间隙的空档里看,想瞧一瞧有没有生长着花生苗?

    这是江南山区极为普通的一块不规则的无名旱地,依山临溪,面积约3000平方米,起伏的油菜间仍可见我们当年翻耕时捡起堆放在一起的瓦砾、砖块和小石头。这块旱地就是当年村小的“自留地”,更是我们劳动课的“作业本”。

    清楚记得,刚开学后一个周五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快响时,班主任走进教室宣布:下午每个同学从家带一柄小锄头来,然后集中去上劳动课——种花生。虽生长在农村,对一般农业劳动并不陌生,可亲手种花生还是第一次。于是一回家我就做准备,把父亲用以栽白菜的那把木柄仅一尺长的小锄头放到大门边……

    下午全班30多名学生拿着小锄头排成长队跟着班主任来到那块位于学校3公里外的荒滩,老师说,最北端、面积不足100平方米的油菜地是本班“自留地”,今天种花生。同学们大惑不解:这块被结荚油菜遮得密不透风的旱地,怎么种花生?老师说就在油菜间“嵌”花生种。

    接老师吩咐,个头小的男生钻进地里挖穴,女同学点种,力气较大的男生掩土盖种子。老师一声令下,我们就像小鸟一样钻进油菜地。还别说,拇指粗的油菜秆根部零星地长着纤细的小草,几只黑白相间的雀儿旁若无人地徜徉于铺满黄金似的枯叶上或觅食或追嬉,我们勾着头、猫着腰也像山雀一样在油菜秆的间隙或挖穴或点种或掩土。最苦最累的就是个头高的男同学,他们掩土,既要盖好花生种,土还要松,以便花生种子能顺利出苗。在一人多高的油菜间穿梭了30多分钟,每个同学都头戴或身披“黄金叶”走了出来。第一次劳动课就这样在同学们相互嬉戏、追逐乃至胡闹中结束。

    第二次劳动课依旧选择在那块油菜地,内容是割油菜。虽是站着劳动,可眼睛必须照顾脚下,以防踩坏花生苗,这回女同学和我等一些力气小、心细的同学又沾光了。我们在前边站着割、力气大的同学负责将它们抱到山坡,还有同学摊晒,接着全班同学拔油菜桩和杂草,满地金黄的油菜变成嫩绿的花生,全班同学累得往草坪一躺时,老师宣布“下课”。以后每个周五的劳动课,我们都是在那块旱地上的……放暑假前挪着小凳子锄过两三遍草,赶上久未下雨,我们还用小铁桶、小水瓢从小溪舀水浇花生。后来花生就疯长起来了,眼看着就是一料好收成……

    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我的劳动课从春天种花生、割油菜、拔草、锄草、浇水、施肥到秋天收花生、挖地、种油菜等,从拿小锄头、挑畚箕、端水盆到扛大锄头、抬粪桶等,旱地的粮食从种到管到收,全班同学都学到了。那一堆堆瓦砾、砖块和小石头就是我们挖地、除草时捡起的,更是我们数十次参加农业劳动的见证。

    出入于农业“实验室”次数多了,我不仅学会了种地、品尝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艰辛,也懂得了“粒粒皆辛苦”,还逐渐发现世间一切皆包容着实验品的性质,学校自留地的春华秋实,就是我们在进行着无数次结果的实验。由此我想,人生又何尝不是这样:从出生、成长、求学、工作到婚姻、家庭,如同种地,经管粗放,任其自然生长,往往就很难保证有满意的收获。

 

当前:B3版(2023年05月17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