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冰镇时光

◎ 吴昆

    有关夏日的记忆有很多，其中最为怀念的，便是夏日的冰镇时光，让心里凉丝丝，美滋滋。

    午后的阳光把柏油路晒得发烫，街边的老冰棍车成了孩子们的宝藏。卖冰棍的大爷总戴着顶褪色草帽，竹椅旁放着铝制保温杯，杯口飘着淡淡的茉莉花茶香。白棉被裹着的木箱子掀开瞬间，白雾裹挟着奶香扑面而来。五毛钱一支的绿豆冰棍，咬开酥脆的糖壳，沙沙的绿豆冰在齿间化开，连带着暑气都消散在甜丝丝的凉意里。

    井水湃过的西瓜是另一种清凉。外婆家后院的老井，总在盛夏展现它的神奇。木桶坠入井中，捞上来时桶壁凝着细密的水珠，西瓜浸在清冽的井水里，像浮在云端的月亮。我们踮着脚趴在井沿，看西瓜随着水波轻轻摇晃，仿佛能听见果肉里的暑气被一点点抽离。咬下一口，汁水清甜，带着井水特有的甘冽，唇齿间满是夏天的味道。

    巷子里的冰粉摊在暮色中亮起暖黄的灯。瓷碗里晶莹的冰粉颤巍巍的，浇上红糖水，撒上花生碎、山楂片和白芝麻，再添一勺醪糟，一碗下肚，从舌尖到胃里都熨帖得舒服。老板娘的竹扇摇出细碎的风，与食客们的谈笑声混在一起，在夏夜的空气里发酵。那些被太阳晒得蔫头耷脑的花草，也在这样的凉风中慢慢舒展。我还见证了那位老板娘成为老婆婆的过程，她老了，我也再也吃不到那个滋味的冰粉了。

    如今的夏天，冰柜里塞满了花样繁多的冰淇淋，商场的冷气开得十足，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直到在朋友家吃到她亲手做的杨梅冰饮，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酸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迸发，才恍然惊觉，原来最动人的冰镇时光，从来不是冰凉本身，而是藏在这些简单事物背后的情感温度。

    就像童年时与伙伴分食半块西瓜，汁水顺着嘴角流到脖颈也顾不上擦。像外婆站在井边，叮嘱我们别掉下去的嗔怪。像冰粉摊前，陌生人因一碗冰粉而展开的家常对话。这些被冰镇过的时光，带着温度，带着怀念，成为夏日里最珍贵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