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诗人的避暑智慧
◎ 王尧江

    夏日热浪滚滚,翻开泛黄的诗卷,一方清凉的天地豁然眼前:古人或执蒲扇卧竹榻,或敞怀林间抱松风,或濯足溪涧戏游鱼……徜徉在文字的浓荫下,他们将避暑淬炼成诗意栖居。

    林壑寻幽——自然的清凉屏障

    “懒摇白羽扇,裸袒青林中”,在《夏日山中》一诗,李白尽显率性洒脱。“诗仙”抛却衣冠束缚,任松风“抚”过脊背,将身心融入青林,这浓荫带来的不仅是体感之凉,更是“天地与我并生”的精神自在。今人倚仗电扇空调的冷气,古人则在青山幽林间与自然相拥,向山林寻求庇荫与慰藉,践行最本真的避暑之道。

    心静生凉——内在的避暑禅境

    当浓荫难以拥有时,古人便懂得向内心寻求一份静定。“何以销烦暑,端居一院中。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热散由心静,凉生为室空……”白居易的《销暑》道破玄机——心静自然凉。他晚年栖居香山寺,常“伴僧闲坐竹泉东”,寺院的空寂如无形的蒲扇,拂去尘心燥热。北宋韩琦罢官后作《北塘避暑》,于林塘野趣中体味“旷然如不在尘寰”的超然。这份清凉无关物理降温,而是心境澄明后,内在升起的一缕清风。古人早已参透消暑不仅是驱散体热,更是安顿躁动的心灵,在静定中觅得清凉本源。

   亲水栖居——枕波观荷的诗意

    亲水,是人刻在骨子里的消暑本能。孟浩然夏夜披头散发卧于南亭,“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在天籁自成的安神曲中,暑气早已随呼吸散去。秦观在《纳凉》诗中,拄杖寻凉至画桥,卧观月下莲影参差,听远处琴声悠扬,这份慵懒的闲适,恰是亲水避暑的精髓——在潋滟波光里舒展生命的从容。刘禹锡诗中刘驸马的水亭“千竿竹翠数莲红,水阁虚凉玉簟空”,贵族的奢华未掩亲水本质:水阁临池而建,竹莲环绕,玉簟铺陈,主人斜倚栏边看锦鲤穿波,暑气早被一池碧水涤荡干净。从草泽野趣到亭台静雅,水畔始终是古人避暑消夏的诗意港湾。

    纳凉观照——避暑中的生命顿悟

    清凉闲适处,常触发诗人对生命的深层叩问。唐代诗人李频于《避暑》中惊觉流光飞逝:“白日欺玄鬓,沧江负素心”——黑发欺于岁月,素心负于江湖,想起年少时“大济苍生”的誓言,如今却在沧江边虚度光阴,这份在清凉中获得的顿悟格外锐利。

    在《北塘避暑》中,北宋诗人韩琦观水鸟得鱼便“长自足”,见岭云含雨终“只空还”,悟出得失随缘的人生至理。《避暑》一诗中,明代诗人王恭坐忘于白云流水,终向红尘发出“寄语尘中者,同来共息心”的邀约。避暑不仅是身心的憩息,更是精神的濯洗与灵魂的省思。白居易晚年寄情香山,“爱风岩上攀松盖,恋月潭边坐石棱。且共云泉结缘境,他生当作此山僧。”他在石上打坐,在松盖下听风,将避暑的片刻闲情,升华为对生命宁静的向往与皈依——原来避暑的最高境界,是以自然为舟筏,渡向精神清凉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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