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里的人生
◎ 温涛

    假期,孩子在电话里撒娇说回家想吃小龙虾。这句带着期盼的话语,让我第二天清晨,就走进了熙熙攘攘的菜市场。

    水产区弥漫着淡淡的腥味,一只只小龙虾在盆里挥舞着钳子,仿佛在展示它们鲜活的生命力。我精心挑选着,专挑那些个头饱满、活力十足的。卖虾老板动作娴熟,接过小龙虾,轻轻一拉虾尾,那藏在虾肉里的虾线便被抽了出来。看着这一幕,我忽然觉得,虾线就像藏在心底深处的往事,看似缠绕复杂,却也能在某个瞬间被轻易抽离。

    回到家中,我把小龙虾放在洗碗池里,用刷子耐心地一只一只刷洗干净,又将大蒜细细剁碎。当炉灶燃起蓝色火焰,油锅里开始冒出缕缕青烟时,我将小龙虾倒入锅中。随着铁铲不断翻动,它们原本青灰色的外壳渐渐染上鲜艳的红色,蒜末在热油中翻滚,逐渐变得金黄酥脆,浓郁的香气在厨房里四溢开来,直钻鼻尖。

    在翻炒中,小龙虾被高温烹得全身红透,钳子却始终高高举起,透着一股不肯轻易认输的倔强,油星飞溅在灶台上,我急忙去找抹布,此时,厨房窗外的绿植被微风拂动,轻轻摇晃。这平常的一幕,却突然让我思绪飘远。那些过往的人和事,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语,就像溅落到灶台上的油星,都被抹布悄无声息地抹去了痕迹。

    锅里的小龙虾在汤汁中上下浮沉,氤氲的水蒸气模糊了我的眼。孩子被香味吸引,好奇地跑进厨房,踮着脚尖瞅了一眼,又兴奋地蹦蹦跳跳跑开了。望着锅中不断翻滚的小龙虾,我忽然觉得,生活不就像这烹饪的过程吗?我们常常在各种情绪的沸腾中焦虑、挣扎,却忘了适时调小火候。所谓与生活和解,大概就是学会在喧嚣与纷扰中沉淀下来,像烹制小龙虾一样,让往事在时光的汤汁里慢慢翻滚、沉淀,最终熬煮出温暖的味道。

    当小龙虾端上桌,我突然觉悟,活的小龙虾,外壳坚硬如铠甲,仿佛在用力保护自己;而煮熟后的小龙虾,外壳反而变得柔软,轻轻一剥就能尝到鲜嫩的虾肉。孩子们围坐在桌前,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地抓起小龙虾,用力吮吸着虾壳上鲜美的汤汁,发出欢快的“嗦嗦”声。看着他们满足的模样,我真切地感受到,人间烟火虽然平淡,却有着最纯粹的珍贵。曾经以为难以释怀的意难平,在这样温馨的时刻里,都显得不再重要。原来,真正的人间美味,从来不在珍馐佳肴之间,而在这平凡的黄昏,有家人相伴,有欢声笑语,还有虾壳剥落时清脆的声响,这些细碎的美好,拼凑出了生活最温暖的模样。

当前:B3版(2025年10月30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