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娃湾仔

高光亮（重庆）

       午后，水草密布的响水湖在阳光的直射下显得格外闷热。几乎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呆在这里，除了常年利用午休时间过来钓鱼补贴家用的湾仔。
　　只见湾仔腰上斜系着一个笆篓，右手提着一根金竹做的鱼竿，蹲在河道弯弯处的弯弯桥下的竹筏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水草边的鹅毛浮子。
　　一群半寸长的小乌鱼不停地簇拥着浮子。湾仔顾不上擦额头上一颗颗直往下掉的汗珠，他正期待大乌鱼上钩。
　　钓乌鱼是很讲究技巧的：玉米粒乌鱼是不吃的，蚯蚓也不好——小鱼争食，乌鱼插不上嘴，乌鱼来了其它鱼就跑了。不过，最恼火的是乌鱼住在洞里，还很少出来，不会钓鱼的人只能瞎猫碰死耗子似的碰运气。钓乌鱼还要选好水草密布而水底要有石头的地方，鱼饵要用小的活泥鳅或者小鱼，下钩的具体位置最好能看见一群小乌鱼，那是大乌鱼带崽儿的地方。有了小乌鱼就说明大乌鱼一定在此处，此时此地下钩一定会钓到鱼。
　　果然，湾仔在发现小乌鱼群的一阵儿兴奋后，钩着小泥鳅的自制鱼竿轻轻放下，五颗浮子没有在湖面上飘多久：先是第一颗沉下去，接着是第二颗又沉下去，然后全沉下去了——提竿的时机到了。只见湾仔把竿一顿，水里冒出一串水花，一条乌鱼拼命在水里挣扎。
　　湾仔没有拼命往上拽，凭经验，一提竿就知道是一条大乌鱼。如果猛拉狠拽，不断鱼线就断竿，这时只需把鱼线稍稍拉直，让鱼在水里游一会儿，等鱼游慢了再往上提。 哪知，鱼头刚露出水面，乌鱼一见阳光又拼命往下扎，湾仔只得把鱼线往下一松，跟乌鱼打起了持久战。湾仔知道，乌鱼很凶悍，不能蛮干，这时如果猛提鱼竿就会前功尽弃，一定得等鱼跑累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湾仔在太阳的烘烤下早已汗流浃背了，可他顾不上这些，眼睛和提着鱼竿的手一刻也没有闲着……几番折腾，乌鱼终是筋疲力尽了。
　　这时，湾仔小心翼翼地把舀鱼的兜儿伸过去，对准鱼头罩去，再一拉，一条八斤重的乌鱼被装进兜儿里。哪知乌鱼刚被拉上竹筏又拼命挣扎起来，湾仔打了个趔趄，险些掉进湖里，但湾仔没有放开鱼，而是用身体将乌鱼压在身下。待竹筏缓缓靠岸，湾仔吃力地将鱼拖上岸，他那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神情。
　　几个赶来响水湖钓鱼的人看到了这一幕，无不啧啧称奇，他们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戴眼镜的问道：“小孩儿，你跟谁学的钓鱼技术？是不是你爸爸教的？”
　　短暂的沉默，湾仔昂起头回答道：“叔叔，我不是小孩儿，我都读初一了。我钓鱼也没有人教……我爸爸……我爸爸去年得病去了。”
　　带眼镜这人也没有识趣地打住提问，随即又问湾仔：“你妈呢？就你一个人来？这么热的天没人担心你？”
　　湾仔显得不耐烦了，但却仍礼貌地回答道：“我妈妈出去打工了，我和奶奶一起过。”
　　带眼镜的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没有妈的孩子，哎……”
　　湾仔耳朵可不聋：“叔叔，你莫乱说哈，妈妈出去打工是为了我和奶奶能过上好日子。再说，爸爸生病花的十几万元，也需要还……”
　　另一个瘦高个子的叔叔关切地问湾仔：“小伙子，你们一家人吃低保没有？”
　　湾仔看了他一眼，很响亮地反问道：“叔叔，我们有手有脚吃低保干什么？”
　　带眼镜的、瘦高个和同来的人听到这样的回答，面面相觑地发出了一声不解的叹息。
　　湾仔到底还是个孩子，面对眼前这些叔叔的不解，他并没有多想什么，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卖鱼的机会，他问道：“叔叔，你们买鱼不？我想给奶奶买套新衣服。”
　　瘦高个笑着问：“这条鱼多少钱？”
　　湾仔不快不慢地说：“你看着给吧……价格多少你们都知道。”
　　瘦高个说：“500元，可以不？”
　　“要不了那么多！”湾仔说。
　　带眼镜的说：“就500元吧，小伙子，你还读书，一个人大热天钓鱼也不容易。”
　　湾仔说：“我不卖了！我不需要别人施舍！我只要200元！”
　　瘦高个说：“小伙子，我们城里要30元一斤哟。这样吧，我给你240元。”
　　湾仔固执地说：“我们这里只卖25元一斤，你给200元就够了。”
　　瘦高个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好吧，200元就200元，成交！”
　　湾仔卖完鱼，开心地划着竹筏，慢慢驶出弯弯桥。当他侧身向瘦高个一行挥手告别的时候，一束阳光照射在了他的脸上，这让正目送他离去的瘦高个更加清晰地看到了一个坚毅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