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山

汪翔（湖北）

       冬天删繁就简，事物回归至最安静的状态。树，落了叶子；山，脱了厚衣；河，凝成白练……
       冬天的山，没有春天的五彩缤纷与妩媚多姿，没有夏天的丰腴、蓬勃与茂盛，没有秋天的绰约、丰硕与绚烂。冬山恬静淡然，默然以对岁月，褪去华服盛装，更显绵延突兀的肌理，更见沧桑嶙峋的风骨。山之雄壮与苍凉，山之起伏与跌宕，山之阳刚与沉郁，都真实地袒露了出来。远望，山峰莽远而高耸，山峦瘦削，峰林俊美，如巨人侧身横立，雄健的线条起伏蜿蜒，被明朗的阳光照耀着，好像要一直延伸向天空。
       从山脚登山，山路回环曲折，望不到尽头。山石斑驳，树叶飘零，枯枝散落林间。但冬山并不晦暗，有着别样的情致——山洼的水库，为山腰镶了一块碧玉，瀑布在悬崖峭壁间挥洒飘逸，有的地方已凝成冰瀑，如练、如柱、如幕。山与水，共融共生，顿时让冬山多了几分温润与柔美。
       山路旁依然生机一片，野菊丛中有三两枝金菊凌寒怒放，似几朵噗噗跳动的火苗；白中透着蓝紫的马兰一丛丛、一簇簇、一片片，满眼皆是，为冬山添了几分亮色；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梅花含苞待放；对面的山梁，有枫栌尚未飘零，一树火红，似要点燃满山的激情。
       与其它季节相比，山上不变的唯有松柏。两抱之粗的松柏直通天穹，树干溜光挺直，遒劲的枝上挂着簇簇松针，该怎样绿还是怎样绿。阳光在松枝间施了魔法，松枝松针呈现出奇幻的色彩，让人如置梦境。一些新松萌出油绿的针叶，好像全然不知外面的季节。风过松林，忽轻柔如绸，忽猛烈如啸，松涛阵阵，松枝在蓝天的映衬下挥舞，宛如在写着力透纸背的书法。
       在那些叶子枯萎了的灌木丛中，鸟儿在欢歌，叽叽喳喳，更添山之静幽。夕阳西下，归鸟与落日，是山林在冬日必不可少的景观。那些褪尽鲜艳颜色的山峰，以荒凉、水墨般的色泽来映衬落日的红，由此产生的对比，无比鲜明而又无比绚烂。王维有诗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落日所产生的孤独意境，与寂寥的冬山相碰撞，产生出更加壮美的孤独，天与地因孤独而和谐一致。我坐在山石上凝望着晚霞，久久不愿离去。直到晚霞散尽，落日归山，这种壮美合并为山在暮色中隐现的身影。
       此时的冬山，更像一位历尽沧桑的智者，用一种垂眼沉穆、不言自威的姿态，引人仰慕崇敬。真正用心品悟冬山的人，定会受其感染，淡去一切浮华羁绊，沉静心性，回归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