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草香年

郭华悦（福建）

       旧时人家，柴草丰足，是挺骄傲的事儿。
       几根手臂粗的木头，上头支一块大铁皮，便是一间简陋的柴草屋了。在乡里，这几乎是每户人家的标配。路过的人，往往装作不经意地一瞥，里头的柴草多与少，尽入眼底。而这户人家生活的好与不好，也了然于心。
       乡里人家一向是勤俭为主，平日里能省则省，能用到大锅灶的时候并不算多。多数时候，都是用两个蜂窝煤的小炉子，一个咕噜咕噜地烧着开水，一个则煮着稀粥，做饭时也大多是炒炒菜，用不着大锅灶。可到了腊月里，大锅灶就成了家家户户厨房的主角。一来是客人多了，时不时有人串门吃饭；二来，腊月里需要多做一些应节的美食。这么一来，大锅灶就派上了用场。
       平日里冷清的柴草间，在腊月热闹了起来。可要用大锅灶的前提是，自家得有丰足的柴草。
       有些柴草，是秋天里就留下的，但需要更多的柴草时，就还是得靠孩子们到外头拾点枯枝和树叶。
       在如今的人看来，柴草是应该清理的东西，可在当时，那可是香饽饽。整个腊月里，从头至尾，孩子们一直在搜罗柴草的紧张中度过。若是谁发现了一片小树林，里头有整整一地的枯枝，立马就能引来孩子们的哄抢。
       有这么一次，我发现了一小块儿独属于自己的秘密天地。在那儿，有堆积到膝盖的枯叶，有小臂粗的枯枝，还有各种枯草。那个下午，我敞开双臂，躺在那一片柴草中，久久地闻着柴草的香味。有一刻，我心中热切地想流泪，对上天馈赠的这一片柴草香满怀感恩。
       可想而知，那个年，我过得特别快乐。
       多年后，哪怕是当年一起经历过柴草岁月的人，恐怕也已经淡忘了那种心情吧。一把淡淡的柴草香，蕴含着大自然的气息，能让人在不经意间，心中变得充实而快乐。而这样的知足，正是如今那些感叹年味一年不如一年的人们，所真正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