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味一冬

郭华悦(福建)

       入冬后，开春前，是挖莲藕的好时节。
       江南之地，三步一池，五步一塘。乡里人家，但凡屋前屋后有水池的，都习惯在里头种点荷花，无需费心照料，便能贴补家用。入了冬，就到了挖莲藕的高峰期。
       其实，莲藕早就长成了。但在夏日里，主人家都舍不得挖，继续让莲藕长着；到了秋天，忙着秋收，也没那闲功夫。直到进入了冬闲，人们总算能腾出手来挖藕了。
       挖莲藕，看着美，实则极苦。
       挖藕人要下水，还不能穿多。寒风中捋起袖子，卷起裤腿，就下到了水里，大半身浸泡在冬日里的冰水中，牙齿直打颤。一把挖莲藕用的铲子，便是全部的工具。
       可光是有下水的勇气，也还是不够的。挖莲藕，还得有耐心。水是如此冷，让人巴不得下一秒就能上岸，可偏偏还不能急，得细细挖，慢慢挖。否则，莲藕破了皮或者断了，卖相不好，大半个冬天的辛苦可就打了折扣。
       挖的人不轻松，洗的人同样不容易。
       洗莲藕，看似轻松活儿，可没经历过的人，断不知其中的琐碎。把莲藕挖出来，只是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则在于清洗的功夫。洗得不干净，自然卖相不好；要把泥巴洗得干干净净，但又不能用力，否则洗破外皮，第二天莲藕就发黑了。
       所以，每年冬天挖莲藕这事儿，真是令人又爱又恨。
       之所以挑在入冬后到开春这段期间，集中挖莲藕，还有着一个原因。过年前后，农家人闲，好日子也多，但凡有喜事，总习惯在冬日里操办。办喜事的人家，桌上少不了的，就是那一大盘莲藕。
       有藕，与“有后”音似，寓意美美满满，早添贵子。婚事用的莲藕，得成双成对，有大有小，完完整整，且卖相颇佳。这对挖莲藕的人来说，可真是不小的挑战。因此，在困苦的日子里，挖莲藕是希望，也是一种磨练。但因为有了藕，人们在冬日的寒风里，酝酿着来年的希望，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