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树无声

韦联成（广西）

       人，有时候只想静静地待一会儿，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大树的浓荫下，听风说话，寂寞抑或悲伤，都是一种享受。
       我喜欢午后独自在林荫道上散步，静静地看琐碎的光线，一丝丝一缕缕地洒落在林木的枝叶上，光影分明，仿佛每一片绿叶上都写满了记忆。
       静静的午后，我又独自去看了校园东边的那棵树，它还在原地等我。那么多年的时间里，它静静的站在那里，是那样漫不经心地生长着，一年一度，吐着新绿，然后又暗自零落，盛大而庄重。
       我在高大的树身下转了几个圈，把手掌鞠成帽檐，抬头眯着眼丈量树的高度。那树身是越发挺拔且高大了，伸展的虬枝如同臂膀，将满身绿叶甩向天空。闭了眼，耳边听到悠长的风吹响了满树的叶子，又吹过干瘦的树梢，发出空空的回声，仿佛要沉到悠远的记忆里……
       漫步松林，在步道上侧耳聆听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静静守望一棵冬天的树，看它怎样蜕尽四季的繁华，将一身虬枝裸露在风中，任凭凄风冷雨洗涤人世的沧桑。那绚烂凋零的枝叶，可是风中最静穆的语言？
       我在想，所有凋枯的草木无一不是寂寞的，否则，它们如何会相约在寒风中集体枯萎，将满树隐秘的语言吹落，唯剩一树寒枝，静静地站在窗外的风景里，直到静默成路人心中一幅幅静美的油画。
       我坐在斑驳的树影间，闭上眼睛，感受着落叶的绚丽和色彩。在低流的溪畔，我虔诚地伸出手，掬一捧水，看寸寸光阴从指缝间细致滑落。在记忆的褶痕里，有些人，有些事，有些风景，想必不是用眼睛去理解和读写的，如同这些被露水打湿的落叶，它们枯黄的叶脉有条不紊、泾渭分明，始终保持着一种期待的姿势，让人无限遐想，却无法破解，就像我们无法透视彼此的眼神和内心。
       阳光照在脸上，暖意溢满心田，我时常在清晨的阳光中拾回一些暖心的词句。可是，人世多变幻，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难保不会被偶尔遗忘，人间四季的轮回往复，与情感的延续相伴而生的，还有别离、凋零，这多么像我们正在经历的人生。在我看来，有故事的人总是幸福的。想起那些过去的人和事，想起我们偶然的接近和永远的别离，想象着候鸟正穿越更迭的群山，追赶一片风中的叶子，最终又重新回到大地这恒久的故乡。世间所有的物种，注定都将回归尘土，然后期待着又一个季节的轮回。
       静坐在时光的暗影里，我渴望能够像一棵树一样，在岁月的洪流里静心生长，抽枝、发叶、开花、结果，享受着阳光和雨露的馈赠，待到风寒露白，叶落为霜，抱紧一树寒枝，寄存四季隐忍的爱和忧伤，待到春风化雨，孕育一季繁华的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