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床懒散半床书

刘东华（山东）

        喜欢读书，却没有个读书人的书房。我见过的读书人，大多有整洁的书房，宽大干净的书桌，凭窗读书，颇觉文雅。比较起来，颇觉不足。
　　曾经有人来我家串门，不大的房子里，里里外外每个房间看过，然后惊讶地问我：“你的书房呢？怎么连个书房也没混上？”其实书房还是有的，只是没有别人书房的规范，一张大床是我书房的全部。
　　床上读书的习惯，由来已久。年轻的时候，在一家工厂当酿酒工，同一间宿舍住着四个人，四张床分别排列开，中间放一张小桌子，这张小桌子大家吃饭的时候当饭桌，闲暇的时候当牌桌，纯粹属于自己的空间，就是一张床。
        20多年前，条件和现在不能比，宿舍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更没有手机。室友们除了玩牌、喝酒，读书也算是比较常见的业余活动。一本书，经常大家争相传阅，传来传去，就找不到踪影了。一本杂志，传阅出去，等回来的时候，往往就面目全非了，况且，能安然回来的已经是少数。回来的杂志，同样就放在床上，平时被衣服被子遮挡住，很多时候起床，习惯了懒散，被子也不叠，乱糟糟的一床。睡前，随手摸出来一本杂志翻阅，翻着翻着就进入了梦乡，醒来，再找那书，已经被自己拥在温暖的被窝里，书页翻卷着，像当时女人刚刚流行起来的烫发头，还真有几分“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感觉。
        那时候看书，以文学类读物为主，我的工资收入几十元钱，买书算是一项比较大的开支。所以买了好书，藏在枕下，等宿舍一个人的时候，半躺在床上，拿出来阅读。感觉身体的放松，才可以把精神完全沉浸在书中，品出书中滋味来。
　　后来到过山东淄川蒲松龄先生的旧居，曾经的“聊斋”，蒲松龄先生的书房也不过狭小的居室，算是卧室兼书房吧。虽然经过后人的改造、整理，那些线装的书，同样是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前。想先生当年，一个不怎么得志的书生，也是这么半躺在床上，拥着被子，抵御室外的风寒，读书，也体悟书中的万千世界。
　　我当年工厂里一个宿舍的同事里，有一个大李，结婚较早，但婚后仍保留着在床上读书的习惯，按照他自己的说法，睡前不翻几页书，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卧榻之上，一边是新婚的娇妻，一边是书，幸福吧。可这种左拥右抱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大李就抱着一摞书被老婆赶出了卧室。大李老婆见人就诉苦，半夜不睡也就忍了，居然还哗哗地翻书，深夜安静，那偶尔的翻书页的声音凌厉刺耳，常让人夜半惊梦。
　　转眼，20多年过去了，大李也成了我们小城里小有名气的文化人，我常去大李的书房，床头床尾随处丢着翻开的书，可见与书共眠的习惯持续至今。看来这么多年，书的魅力常读常新，看着大李的书房，再想想自己的书床，终悟出半床懒散半床书的读书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