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树
赵利勤(河南)
        老家有一棵枣树,是父亲为我们栽的,它和大哥的年龄一样长。我是兄妹六个中排行最小的,从我记得事起,这棵枣树就很高大了。
        父亲极爱这棵枣树。每年给庄稼施肥时,他总是把沤得最好的留下来。施肥时他不怕脏臭,仔细挑去农家肥里面的虫卵和杂物,然后在树根处挖坑,再细心地把肥填到坑里,盖上一层细土,最后把土踩实。到了冬天,他除了早早地给树杆缠上草席,还把雪堆在树根处,好让枣树过一个温暖舒适的寒冬。
        春天来时,父亲看着满树的枣花和嗡嗡的蜜蜂,脸上总会露出欣慰的微笑,额上的皱纹也就更深了。夏天,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树下的石桌边吃饭、乘凉,在浓浓的树荫里,我不知有多少次边听着讲故事,边在母亲的怀里或父亲的背上进入甜蜜的梦乡。有时夏天的恶风暴雨会毫不留情地摇撼枣树,等到风息雨住,地上往往会落下一层已微微泛红的枣。看着快要成熟的枣遭此厄运,我们全家人都会叹息上好几天,特别是父亲,在背人处还会偷偷落几滴老泪。待到秋天,终于盼到枣熟了。父亲让哥哥和我爬到树上,把篮子递给我们,并且不停地在树下叮嘱:“小心抱好树!没长透的枣别摘!别把树枝拽折了!”母亲和姐姐则站在平房顶上,采摘伸到房顶上的枣。这时如果有乡邻来串门,父母总要让人吃个够,临走还要往人家口袋里塞。
        摘完枣,父亲总让我们兄妹几个挨家挨户地给乡亲们送枣。我们有点舍不得,父亲说:“咱家的枣树最大,树上结的枣多着呢,以后有你们吃的!”1982年的夏天,我的家乡发生了洪涝灾害,大水一个月才退去,全村的枣树都被泡死了,唯独我们家的枣树活了下来,从那以后,我们家每年送出去的枣便更多了。
        后来,家里盖新房,这棵枣树不得不从后院挪到前院。“人挪活,树挪死。”父亲怕有闪失,不顾自己年老体衰,从挖树到种树他都自己动手。不负他的精心照顾,第二年,这棵枣树依然结出了很多枣。
        几年后,父亲病逝了,我们也陆续都到了城市里工作,便把母亲从老家接到城里生活。后来,有一年的秋天我们回老家摘枣,发现这棵枣树枝疏叶稀,结的枣寥寥无几。大哥抚着树说:“父亲走了,枣也长不好了。不如挑些好点儿的枣,明年春天种在父亲的坟前吧!”
        如今,陪着父亲的几棵枣树已有一人多高了,枝繁叶茂,风起哗哗作响,如在诉说时光的故事。
当前:B3(2018年05月17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