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的树

赵柒斤（安徽）

        日历虽已“立秋”，但闷热程度却丝毫不逊酷暑。下午五点多钟，我与西斜的热辣日头一起，走在回老家——一个不起眼小山村的路上，最期待的,莫过于沿路有树荫。
        这个季节，站在老家通往外界唯一的一条水泥路上，目力所及，每一个角落都很美：路边溪水清澈、田野碧绿饱满、屋后树木蓊郁，耳朵里有知名和不知名的鸟儿，远远近近地叫着，使人想起余光中的诗句；熏风在碧绿的树叶、稻叶和草尖上摩挲着，有“夏日熏风暑坐台，蛙鸣蝉噪袭尘埃”的唐诗在阵阵蝉噪中生长。当然，最令我难忘的还是田埂上那些无规则地生长着的、甚至叫不上名字的树，它们孤独地在风中晃动，发出的“呼呼”声仿佛吹奏着迎宾的曲子，欢迎下田的劳动者和路过的客人驻足小歇片刻，载一身凉风继续前行……
        但凡在农村里生活过的人都知道，田埂或路边的树一到夏天便会幻化成一把把巨型的伞，在这大伞的遮蔽下，农人的疲劳得以暂时缓解。与城市的公园里规划整齐的树木以及山上茂密的森林不同，田埂上的那些树生命力、适应力都极强，它们不怕水渍、不惧狂风、不畏孤单，每一棵树在夏天里都宛若田野的点缀。田埂上的树努力汲取着地下的营养，并将之源源不断地传输到地面，化作伞、化作风、化作景，守护着田地、链接着乡情、传递着快乐。烈日正隆时，田埂上的树用茂密的叶子搭起凉棚，田间地头里劳作的人们聚拢到一片片树荫下，擦汗、喝水、聊天，在谈笑声里逐渐缓解疲劳，憧憬美好生活。此时，飞上树枝的鸟雀在蝉鸣的伴奏下高歌一曲，树荫下，时光斑驳，卸下疲劳的农人们又重新上阵。
        有人说，树木聚在一起，便携手成林，但坚守在田埂上的树，却与水稻、大豆、油菜、花生、玉米及不知名的杂草组成了一个生态系统，支撑起一片田野，勾勒出一幅和谐的山水田园图卷。田埂上的树，见证着农家几代人的辛劳，夏天靠着树干或躲在树荫下乘凉，便能触摸到树的体温和呼吸，可闻到枝叶上阳光和稻香的味道；田埂上的树，体内流淌着土地的血液，沾染着泥土的记忆，印刻着农民的期待，传递着农人的愿景。
        感念田埂上那些树。它立足一处，就会坚守住地盘，维持一方生态，站立成一道风景；它立足一处，就会毫不吝惜地回馈人们以清凉与力量；它立足一处，就会心无旁骛地链接乡情，保温人与自然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