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秋阳喂胖的花生芽

王丕立（湖南）

        当“毕毕剥剥”的阳光弹射到树叶上、弹射到墙壁上、弹射到土地上的时候，我就知道岁月的脚步已迈进秋天了。阳光变得有些硬度，不再像春日那么绵软，夏天那么弹力十足。从土地上反射回来的阳光做着脆响，散发出一种甜甜的泥土独有的香味，像一柄隐形的悬钩，钩起贮存在记忆中的味道，那是花生芽淳厚的香甜味。紧接着一首儿歌隔空传来：
        花生芽，长得乖，
        藏在土里不出来，
        身子白白胖乎乎，
        腿儿长长长得快，
        头上戴顶小红帽，
        嘴巴一撇笑歪歪。
        我的眼前一下子浮现出儿时在家乡田野里捡漏的情景。社员们出工，一群人挑着箩筐来到花生地里扯花生。那时花生藤上的叶子已经锈迹斑斑，像硝烟冷却的战场上零落的树叶，破败萧然。社员们撸着花生藤向上一提，就带出了泥土中蚕茧形的花生，每根茎下都有很多颗。有时，用力不当，很多花生子粒会落在泥土里。秋天的阳光，“沙沙”地响，那是能量传播的声音，这能量将泥土焐得发烫，遗落在地里的花生，获得了能量，它的胚芽一下子冒出头来，顶破了“红帐子”，接着又顶破了“麻屋子”，几天后，一个又白又嫩的胖小子终于站立起来。我邀约一群小朋友，背着锄头，到扯过花生的地里展开“掘地式”翻挖，在翻开的泥皮中，时有胖胖的花生芽，我们将它捡拾进身后的背篓。
        花生芽刚长出两片肥厚的子叶时，是食用的最佳时期，等它长出中间薄薄的嫩叶，芽茎就不再脆嫩，吃起来口感就会大打折扣。因此翻挖花生芽也是有时限的，地里的落子时间一久，土地上一准冒出许多的嫩苗，到那时，吃花生芽就得等翻过年去了。
        母亲炒的花生芽特别好吃，吃在嘴里又脆又香，不时还能闻到一股阳光般悠悠的甜香味。不用等到吃，母亲炒花生芽时，我就开始享受那种香味了。那白白胖胖的芽合着辣椒、香葱在锅里不停翻炒，香味和着炊烟一路飘散，在屋后一畦田里劳作的姐姐们开始大声说：“你猜妈在炒什么菜？”“还用说吗？花生芽啊。”姐姐们的话一下子吊出了我的馋虫，我一溜烟跑回家去。吃一口香脆的花生芽，那种淳厚的味道立马驻进了我大脑的记忆库。
        走在异乡的路上，不经意打捞起过去时光的碎片，那熟悉的味道又唤醒味蕾，乡愁也就翻腾在浓稠的故乡风味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