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来秋意浓

李笙清（湖北）

        黎明，被啁啾的鸟鸣唤醒。打开窗子，一缕晨雾透进房间，也带进一丝的凉意。放眼望去，窗外的世界已被一片浓稠的雾气笼罩，院中的树、电线杆和路灯，此刻都成为雾中模糊的静物。
        “氤氲起洞壑，遥裔匝平畴。乍似含龙剑，还疑映蜃楼。”看到眼前的雾中景致，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唐代诗人苏味道的《咏雾》，便有了秋雾如画的美感。虽然这只是这个秋天的第一缕晨雾，虽然眼前的雾没有山水间云遮雾绕的壮观，但大自然的时光之笔，俨然已饱蘸雾气之墨，在季节洇湿的宣纸上，开始涂抹一幅秋的素描。
        秋虫唧唧，鸟声清脆，秋天的早晨，总是让我有着早起散步的冲动，何况窗外已是一片雾霭的世界。忍不住打开门，步入这片精灵般的雾气之中，忽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受，将我的乡愁，发酵成秋雾的味道。童年时雾中牧牛的秋天，沿着石拱桥的方向走向田野，雾中的老牛从不迷路，而玩伴的笑声，还依稀回响在河畔的杨柳枝上。少年时穿过浓雾走向学校的那条弯弯的村路，此刻是不是已被浓雾遮住，学校的钟声，催促着我们欢快地前行。水乡的雾网中，驾着小舟下湖的老祖父，起丝网，提花篮，鱼篓中又带回多少鱼腥的气息。还有青青的菜园里，正弯腰摘菜的老祖母，白色的发髻已被雾气沁湿……
        附近的公园里有一片静谧的小树林，走在林中，雾气凝结成露珠不时落下，有一种“拂林随雨密，度径带烟浮”的诗意。漫步林间小径，我小心地伸出双手，捧住一粒粒雾气的精灵，感觉自己就像捧着一个清凉的世界。秋风拂面，我的耳边仿佛响起湖边浣衣女那悠长而有节奏的杵衣声，雾中彻夜不眠的渔火旁，回响着湖区渔民粗犷而沙哑的渔歌。凝眸雾中的白杨树，我仿佛看到父亲积劳成疾日渐佝偻的脊梁，多么像秋天田园中那片正深深弯下腰身的沉甸甸的稻穗，让我在雾中嗅到了丰收的气息。走在雾中，乡情萌动，一些流年旧事宛若眼前飘渺的晨雾，让我恍惚看到母亲曾苗条矫健的身影，在秋雾环绕的堰塘里摘菱采莲……
        一粒露珠，从枝叶间掉了下来，滴在我的脸上，好凉好凉，我那飘忽的童年，一下子不复存在。眼前，是一片朦胧的雾的世界，丝丝缕缕，如影随形，纷纭了乡村旧事。我仰起头来，只见灰蒙蒙的天边，已开始出现一抹隐约的光彩。
        雾来秋意浓，徘徊于心中。怀念故乡事，乡愁绕晨风。于我而言，秋雾缕缕，缠缠绵绵，带来的不仅是秋意渐深的意境，时光荏苒的流连，更有一缕乡情的缠绵。
        “起雾了，早晨出门，别忘了加件外套。”手机响起，母亲的叮咛，一年又一年，总是随着秋雾而至，温暖着我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