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家杂文家赵健二三事
廉正祥
我和赵健身在不同出版社,见面也就是相互点点头。有一天,赵健送给我一本《四海集》,客气地请我指正。赵健是学工的,但文字功底不错,尤其是他的文风独具特色,表彰真善美幽默诙谐,鞭挞假恶丑严正辛辣。不久我就领受了赵健的这种风格。那是1992年春天,四川省新闻出版局召开全省出版工作会议,会上我对全省图书选题申报和出版情况做了综述,表扬了一些遵纪守法行为规范的出版社,也批评了一些超选题范围出书的出版社,其中就点到了四川科技出版社的书。我的讲话大家认为是编辑内行的评述,有理有据,有说服力。可是时任四川科技出版社副社长的赵健不服气,跟我争论科技社为什么就不能出版科技以外的书?我说出版社分工不同,都要按自己出书范围策划选题和出书。我们谁也没能说服谁,不欢而散。这位同志给我留下固执,不好处的印象。
可是后来我们却成为挚友,是文学爱好和文人气质让我们彼此欣赏和吸引。我为人清高,不喜欢交际,赵健也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们才心有灵犀。更让我感动的是,我退休以后赵健经常给我打电话,说他特别喜欢我主编《文摘周报》时开设的“人生之旅”散文栏目,我离开了就再也看不到真正的好散文啦!说这样话的文友很多,但赵健的话特别让我有成就感,因为他是一个很难表扬人的编辑行家,他的话是有分量的。
2007年秋天,我已经退休两年,在一家杂志社帮助编辑稿件,有一天突然接到赵健的电话,邀请我参加四川党建期刊集团的审读工作。从此,我和赵健在四川党建期刊集团审读室共事近10年(期间我有两年没参加审读),我们一起亲历目睹集团的发展壮大,也一起为期刊的编辑工作提供了很多宝贵的建议,当然,也有无情的批评,集团领导都表示认可,多有鼓励,但也有个别编辑不以为然。赵健在审读会上,在期刊编辑部会议上,反复讲述自己对编辑工作的意见,对不服气的人以审读室主任的身份个别谈话交流,竭力说服对方。我劝他尽力就行了,可是,赵健不听,依然我行我素,用他带陕西口音的普通话,在会议上讲得面红耳赤,较真到固执的地步。
他真是把编辑工作神圣化了,容不得半点马虎或不恭。学养丰厚、德高望重的赵健热爱编辑工作,他不喝酒不抽烟,不打牌不闲谈,把精力都放在编辑工作上,他在科技出版社策划编辑的图书既有大部头的科技专著,获中国图书奖、全国优秀科技图书奖;也有科普读物,获得全国优秀科普作品奖、四川省最佳图书奖。赵健退休以后,四川科技出版社聘请他当顾问,他几乎天天去坐班,终审书稿。他卸下党建期刊集团审读室主任重任后,还一直参加审读工作,还是那么认真那么较真。空闲的时间他就撰写他的《编读小扎》《作者编辑实用手册》《偷闲斋闲笔》,这些书稿先后出版,是他集数十年编辑工作之经验,是真知灼见的见解和心得。
近两年,赵健的身体明显走下坡路了,虽然他年过七旬,头发还是黑油油的,只是稀疏了一些,不像我满头华发。我祝贺他永葆青春,他苦笑着说不要看表面,他指指胸口,说刚刚去阎王爷那里走了一趟。那是前两年他在科技社办公室昏倒过一次,幸好抢救及时,住了很久医院,大伤元气。我劝他悠着点,不要太拼了,他只是笑笑,他还是他,开心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表情就像儿童一样纯真,发火时横眉立目,面红耳赤,让人畏惧;赵兄就是这样的性情中人。
2017年5月18日凌晨4点左右,睡眠中我突然被憋醒,当时是在青岛海滨一家旅馆,我推开窗,想呼吸点新鲜空气,但还是觉得心里难受,就像氧气要耗尽了的那种濒死恐怖感。当天晚上,在回成都的火车上,我突然收到联系审读室的集团出版管理部主任侯渝梅的短信,告之:今日凌晨赵健老师逝世!我恍然明白凌晨我那么难受,莫非是赵兄离开人世时向我告别?人世间真有心灵感应吗?
一直想写一篇怀念赵兄的文字,又觉得无从写起。在赵兄逝世一周年之际,终于写下上面的文字,心香一瓣献给天国的赵兄,安息吧,奉献一生给编辑事业的好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