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夹江中学校 高一（14）班 刘江凤

        我与母亲总是在盼，夜深时，梦醒时。青色烟雨中，屋外的小道似乎特别长，长到你迷了路，长到只铺满思念。
　　我也向岁月偷过一段隽永的时光。那时，你穿着与我们无异的服装，一手抱着我，一手挽着母亲，你用你健壮的手臂抱着我，而我，在你的怀里咯咯笑。你侧过头，目光如坠入了星子的溪，灵动温柔。你会背着母亲，在我耳畔浅语“吃糖不？”我总是习惯性地眨巴眼，接过你手中的糖，与你温柔的目光相撞。握住你左手食指，你牵着我的某个时刻，一缕清风、一场凉雨、一袭月芒，都弥足珍贵。你只是父亲，这是我许过无数次的愿望。
　　而我知道，像我爱着你一般，你也热切地爱着你的执着。你守着那间小屋，为一件未破的案子，任一抹云翳挂于眉目之间。当青黑色天空中那颗晨星还未落时，你的窗口是这天地间的一颗萤火。或许很多人不懂，你明明可以选择一个更轻松的工作，却为什么偏偏做了警察？只有你清楚地知道，当别人拉着你的手，一边流泪一边道谢时，你所有的付出都有了最美的理由。你胸前的警徽，是你今生的信仰。或许，你最骄傲的时刻，就是面向国旗庄严敬礼的那一刻，以及听到我在人前自豪地说出“我爸爸是警察”的那一刻。可为了守住你的骄傲，你错过了我人生的太多，你没有出席过一场家长会，没有带我去过一次游乐园。每年生日我都在盼，盼着你归，可最终只有一通不愿盼到的电话和一声永远盼不到的下一次。
　　你为你的信仰，倾注了所有时光，最终也心甘情愿把生命付上。那是一伙毒贩，来头不小。执行任务的前一晚，你终于回家了，补上了我的生日礼物。那一整晚，月光如水，泻在窗帘上，漾在我的梦境中。你始终笑着，眸中的温柔一览无余，布满血丝的眼中深藏着我不懂的深邃与忧郁。夜半梦醒，我隐隐听到一两声抽泣。翌日，我起得很早，睡眼惺忪地来到你的房间，想要朝你撒撒娇。可推开门，只剩母亲面色憔悴，微红的眼眶中水雾氤氲。
　　再次见到你，也是最后一次见你，你已长眠于这片你用生命来热爱的土地。他们说，你走时用尽气力扯出了一抹无怨无悔的笑；他们说，你走前仍念叨着我与母亲；他们说，你将自己活成了明月清风，英魂将与这河山长存。而我，只盼着能与褪去制服的你一同看四季流转。
　　我伫立此岸，守望。你的墓前，我幼时亲手种下的香樟已一片苍葱。良久，那仿佛凝滞了的空气中回荡起一声呼唤：“爸爸，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