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越岭的乡愁

赵自力（湖北）

        我老家在鄂东北农村，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冬天，冬天一到，平静的山村就热闹起来。那时候，很少有人外出务工，又正值农闲，播种了小麦，移栽了油菜，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大家都纷纷准备各种材质，为玩灯做准备。
　　冬月过后，锣鼓就开始在村庄喧闹起来，高跷和舞狮总是率先开练，再就是跑竹马和蚌壳精表演，可最吸引我们小孩的，要数那造型各异的鱼灯了。夜晚提着鱼灯在村里行走，觉得格外有意思。天黑了，鱼灯插在大门的两旁，把小山村照得格外温馨而美好。
　　腊月一到，山村的玩灯活动正式开始了。玩灯队伍挨家挨户送去问候和祝福，锣鼓一路相伴，家家悬灯相迎。玩灯必定少不了舞狮，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影摇曳中，唱的跳的舞的，把小山村渲染得格外热闹。有外村的村民早早赶来，他们多半是本村人的亲戚。那时接亲戚来看灯，可是村子之间低调的较量。
　　本村的灯玩过后，按照周边村子默认的先后顺序，得拉出去玩了。每天晚上去一个村，可以从腊月初一直玩到小年那一天。腊月正赶上学生放寒假，所以每次去别的村玩灯，我们小孩子必定都提着灯笼跟在后面。夜幕降临，一支几十人的玩灯队伍走在山路上，人手一盏灯，再加上我们这些编外人员，着实壮观。弯弯曲曲的山路，一路灯火相连，远远看去，像一条火龙蜿蜒前行，别有一番韵味。一路上除了匆匆的脚步声，还有大人们的笑谈声，我们小孩子自然也不肯消停，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脸的兴奋。偶尔有野兽的叫声，一下子把夜晚衬托得安静起来。不时还有寒鸦惊叫飞起，我们是见怪不怪，一心只想去邻村表演，显显本事。
　　表演完了常常是夜里十一二点，大家收拾道具抓紧时间往回赶，我们小孩子是早有困意了，在大人们轮番讲述的各种故事的刺激下，一个个强打精神。在漆黑的夜晚，提着灯笼，翻山越岭，这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每次半夜回家，母亲总是一边烤火，一边打着盹候着我们。门上插的那盏灯，总被她点得亮亮的，看了就觉得暖暖的。
　　新年一到，玩灯就结束了。乡亲们以这种方式辞旧迎新，也把乡村温暖了一年又一年。毕业参加工作后，总打听老家何时玩灯。父亲说玩不起来了，乡亲们都出去打工了，村里留守的人太少了，我不禁总感到一阵失望。
　　每到冬天，总有一种乡愁翻山越岭，朝故乡蔓延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