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爱的白菜

张军霞（河北）

        周末的中午，打扫房间后出门倒垃圾，正遇到有人在敲邻居家的门，敲门的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伯，穿着一件绿色的旧棉大衣。回头看到我，老人家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他们今天不上班会在家，咋没人呢？”我礼貌地笑笑说：“可能带小孩子出去玩了吧！”
        我下楼扔了垃圾后，准备去买菜，看到楼梯口停着一辆三轮车，估计是刚才那位老伯的。我猜这辆三轮车应该是赶了很远的路，车轱辘上沾满了泥土。等我买菜回来时，老伯正从三轮车上往下搬白菜，一颗颗干干净净的白菜在车里整齐地排列着，躺在一条旧棉被的下面，宛如一个个熟睡的婴儿。
        我一只手拎着自己的东西，腾出另一只手，帮老伯提了两颗白菜。六层高的楼，要上一百多个台阶，我累得气喘吁吁，然而到家门口后发现，邻居家的门口已经整整齐齐地码放了几十颗白菜，真的不知道老伯一个人是怎么弄上来的。
        搬到如今的住址已有半年，我虽知道对门住着一家三口，有一个花儿一样乖巧漂亮的小女孩，但彼此却没有过多交往。我不忍心老伯这样苦等，拿出手机说：“还是给您家的孩子打个电话吧！”老伯连声道谢，熟练地报出一串数字。
        电话拨通了，听得出来，那边环境很嘈杂。老伯大声地说：“儿子，我来给你送白菜了！”“哎呀，你也不嫌麻烦，白菜那么便宜，满大街都是卖的，值得这样折腾吗？”老伯的儿子显然十分不耐烦，上来就是一顿抢白。
        老人家红了脸，嗫嚅着说道：“可是，我已经送来了……”“我们带孩子在游乐场呢，刚买票入场！”听到这句话，老伯仿佛得了特赦令一般，赶紧说：“不急，你们安心玩，我慢慢等……”挂了电话，我请老伯到家里坐，他一边搓手一边摇头，说什么也不肯。
        老伯掏出旱烟袋，蹲在了墙角，刹那间，那熟悉的姿势让我想起了在乡下的外公，感觉十分亲切。我从家里搬了个小板凳出来给老伯坐，老伯抽了一口烟，目光在那堆白菜上停留了很久，慢慢地说：“今年的白菜长得可好了，我进城之前，孩子他娘把这些菜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比当年给孩子相亲还仔细呢！菜是不值啥钱，就是图个新鲜……”
        “孩子工作可忙了，他都快半年没回去了。村里有个表亲要结婚，孩子他娘走亲戚去了，要不然，她也会跟着来……”“天冷了，你们年轻人不能光顾着爱美，得穿厚实点儿！”“你们城里家家有电脑，要说玩个游戏也没啥，常熬夜可不好！”“早晨少睡一会儿，可别不吃早饭，人是铁饭是钢啊！”……老伯唠叨着，仿佛是在对我说，又仿佛是自言自语。
        眼看天色不早了，老伯收起旱烟袋说：“不等了，我要是回去得晚了，孩子他娘就该不放心了！”说着，他抱起两颗大白菜递了过来：“拿回去尝尝吧！自家种的，新鲜！做大锅菜、包饺子，都好吃着呢！”我接过白菜连声道谢，目送老伯蹒跚下楼。
        做晚饭时，我一边在厨房里忙碌着，一边支起耳朵留神门口的动静，并一次又一次地开门查看。但是，直到我吃完晚饭，收拾好碗筷，楼道里依然一片安静。
        天黑了，我忍不住又一次推开了门。灯光下，那一颗颗白菜泛着干净的光泽，带着几分惆怅，几分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