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老江湖”的那些事儿

——记四川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保卫部主任王黎明

本报记者 胡桂芳 实习记者 袁矛

 

 

王黎明向记者展示文物

 

几排红砖黑瓦的旧式砖房围成了一处幽静的院落，一株盛开的蜡梅立在其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给这个位于成都市十二桥街的小院增添了另一番景致。

来不及细细赏花，记者便被一个戴着眼镜，满脸络腮胡，顶着迷彩帽子，穿着迷彩上衣的人叫住了。自报家门后，握手寒暄。是了，他就是我们要采访的对象——考古“老江湖”王黎明。

跟随他的脚步，记者来到门上挂有“保卫部”三个字的一间房子。刚坐定，王黎明便给记者递上了两杯茶水。散发着茶香的热水在寒冷的空气中升腾起薄雾，我们的对话便在这种轻松自然的氛围中慢慢展开。

 

因为痴迷

坚守考古一线十四年

考古，在普通人眼中，总有几分神秘、高冷。而对于考古“老江湖”王黎明来说，考古是一种科学、一种责任，更是他的兴趣。

刚入行时，他也和普通人一样，对考古充满了好奇，这份好奇带给他的是对考古的更加痴迷和向往。直到有一天，王黎明拿着考古工具走进蜀王陵蹲在一个角落清理文物时，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份工作除了神秘还有枯燥。

蜀王陵的发掘，是王黎明人生中的第一次考古“实战”。接到线索后，他第一时间跨上自行车，一路疾驰来到现场。当时，墓坑内的积水足有5米深，根本看不清水底下究竟有什么。当务之急，是要把积水抽干。抽水泵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才把积水抽干。隐藏在积水下的碑文上清晰地记载着此地是明代蜀僖王朱友壎墓。

这一重大发现，让王黎明兴奋不已。他和另外两名同事率先进入墓地勘测，从找墓道、封门砖、再到清理墓室，从现场绘图到照相再到拓片，每一项工作他都参与其中。时至今日，再回忆当时的情景，王黎明依旧记忆犹新。“打开墓门后，眼前的一片狼藉已表明该墓穴被盗了，但还是难掩兴奋的心情。”当时，他和同事拿着考古工具，或蹲或跪在泥土里，小心翼翼地清理文物，甚至几个小时保持同一个姿势。“考古必须要细致沉稳，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否则就可能错过一些重要的线索和宝藏。”

1983年，王黎明全程参与了青羊宫窑址的重新发掘。“我亲手清理出了窑炉、作坊区，这一发现让我们基本弄清楚了青羊宫窑烧什么材料，分布范围有多广，真正填补了长江上游地区古代陶瓷遗址分布的空白。”这之后，他又参与了十二桥遗址的发掘。

“虽然挖掘过程难免枯燥，但挖到宝贝真的让人很兴奋!”说起考古，王黎明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都变得丰富起来，就连声音也高昂了起来。

 

 

王黎明工作之余整理的两摞剪报

 

 

拜别考古

转型成为文物的守护者

1978年，时年19岁的王黎明被分配到成都市文化局下的文管处，那是成都考古队的前身。当时的考古，主要是抢救性挖掘，“就是哪里有线索，考古队就到哪里挖掘”。

14年的时间，他参与发掘了大大小小近百座遗址、古墓。1992年，因为工作需要，王黎明从考古一线撤到了大后方负责安全保卫工作。这一做，就做到了今天。

安全保卫工作是文物工作的生命线。聊起文物安保，王黎明多次用责任重大、丝毫不敢马虎来形容自己肩上的担子。每每有新的考古发现，他都会到现场指挥，即便是回家休息，有时候他也会在半夜爬起来再赶往工地察看，生怕有一点点的闪失。

“文物安保工作压力很大，除了24小时不间断的人防巡逻外，还要配合技防、物防等，尤其是库房的安保非常重要。”王黎明告诉记者，目前，他主要负责成都文保大厦、十二桥遗址保护区、隋唐窑址博物馆、北湖文物整理基地的安保工作，肩负着全队30年来考古发掘出土的上万件历代文物的安全保卫重任。

除了给文物库房“看家护院”外，还要做好考古现场的安保工作。“考古发掘工地多而且分散，基本上是处于城郊或者郊外，周边情况复杂，安全保卫任务非常繁重，现场必须有安保人员24小时值班。”王黎明说：“比如，当时金沙遗址的发掘现场，就是由我来负责保卫工作的。”

2001年2月8日，被誉为“21世纪国内首个重大考古发现”的金沙遗址重现天日。王黎明和同事在现场24小时蹲守。他说：“出土的宝藏，吸引了一些不法分子贪婪的目光，我们安保人员必须事无巨细，认真把守，排除每一寸安全隐患，保证考古工作的顺利进行。”

2005年4月，北京大学赛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申请提取从金沙遗址发掘出来的文物进行展览，以便在北京更好地向世人展示神秘的金沙文化。接到任务后，王黎明和其他三位同事将文物放进特制的文物保护箱，在警察的护送下坐上飞机，将文物安全护送到北京。在安保工作的十余年间，类似这样的护送经历有很多，每一次，他都会将装有文物的保护箱紧紧地抱在怀里，犹如抱着自己的孩儿一般。

不管是执行任务还是旅行，王黎明都会带着一个行李箱，每到一处，托运的行李箱上都会被贴上一个标签。这些标签都被他完好地保留着，不仅见证了这些年的足迹，更见证了时光的辗转。在去年成都博物馆推出的“好雨时节——见证改革开放四川四十年”展览上，跟随了王黎明30多年的行李箱也在此展出。

 

 

1979年，年轻时的王黎明正在考古现场摄影

 

坚守传承

言传身教润物无声

在王黎明看来，成为一名考古人员的先决条件有很多，除了细致、兴趣外，最根本的是要有一颗责任心。正是因为这份责任心促使他不管是在考古一线，还是在安全保卫工作方面都特别注重“传帮带”。他说：“要让历史文化得到更好的传承与弘扬，同时得到很好的保护。”如今，他带出的四五个徒弟还在挖掘一线，继续为考古事业作着贡献。

“青羊区陕西街130号陕西会馆，始建于清康熙二年(1663年)，是寓川的陕西人祭祀先贤、议事营商、拜亲宴友、科学借宿的地方……”这是记者在一个名叫“新天地的小窝”的微博上看到的一段话，而这个微博的主人就是王黎明。2010年12月4日，王黎明在同事的帮助下开通了微博，此后便高频率地分享重大考古发现、全国各地博物馆的最新动态等。8年多的时间里，他收获粉丝8.3万人，被大家亲切地称为“窝叔”。

平时，“窝叔”喜欢收集门票。每到一座城市，他第一个要去的就是博物馆，而这些都被“窝叔”记录在了微博上。每每有粉丝向他请教，他都会逐一回答。

从第一次参加考古到后来十多年的坚持，王黎明在实践中积累了宝贵的考古经验，他更是利用业余时间阅读了大量的史书，系统地学习了历史知识。毋庸置疑，这种经验和知识都是非常宝贵的。

采访中，柜子里整齐摆放着的两摞高达80厘米的剪报吸引了记者的注意。这是“窝叔”自工作以来整理的剪报。“只要看到有关成都考古、博物馆的内容，我都会剪下来。这两摞剪报见证了成都文博几十年的历程，也算是为后人储存点史料吧。”

今年8月，“窝叔”就满60岁了。届时，他将从最热爱的工作岗位上退下来。他说自己并没有遗憾，因为热爱过，努力过，没有辜负在岗的每一天，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