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腊月的门前,我又一次站在故乡的路口开始眺望,身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在一列列火车的轰鸣声中,人们一步步地接近故乡,听到车站的广场上不断传来急促的足音,我心中最纤细的一根弦被轻轻地拨响。这根最纤细的弦,发出了最能让灵魂震颤的声音,就像深山空谷里飞鸟的鸣叫。伴着这声音的回响,一幅幅慢镜头推开了我心中对故乡一直虚掩的柴门……
腊月乡愁
腊月里,我的心绪如同乡间田坎里朴实的黄豆一样,被雨水浸泡得鼓鼓胀胀,甚至冒出芽来。我的目光奋力越过天幕下的山梁,幻想自己变成一只轻盈的燕子,在飞越群山时俯瞰满山满坡的松柏,再稳稳地落在故乡老屋的房梁上。这样的心绪,让我仿佛成了住在这城中旅店的一个客人,那一张薄薄的身份证明,让我感到,我在这个城市里顶多有和它一样的份量。
从18岁参军离别家乡,至今我已在外漂泊23年了。无论是在军营,还是在进入社会后的日子里,我一直都在张望着我的故乡。在我告别老家的那条土路上,家中那条瘸腿的老狗一直追了我六七里路,在我回望的最后一眼,我看见,它的眼里似有泪光。童年时我在山坡上赤足奔跑,星光满天的夜里我发出无数次梦呓……远方的村庄早已给我戳上了厚厚的胎记,布谷鸟在天空中的叫声,野兔在草丛里的奔跑声,狂风卷起沙石的声音……这些,都刻进了岁月的光盘里,当我的思乡情潮涌起时,这些隐于岁月深处的回响,便成了一个“城里人”在暗夜里独享的天籁之音了。
年关将至的日子,我在心里把故乡一遍遍地拉近。恍惚中我忽然忆起,有一次出差时,透过车窗,我看见了那些悠悠掠过的绿得发黑的大山,还有那一排排向远处寂寞延伸的村庄,我突然觉得,我的老家似乎就在那里。
腊月年味
腊月,与众不同而又具有温度,包含真情而又涌动梦想,让人感到幸福温暖,也令人生出无限回味。
“红萝卜,蜜蜜甜,看到看到要过年。”在我的儿时,这是在乡间流行的民谣。在那个年代,关于腊月的记忆总是从吃开始的,而那时的我,最期盼的就是喝上一碗腊八粥了。
腊月初八,通常天气寒冷,加之正是农闲时节,每家每户都会煮腊八粥,意在御寒和迎接过年。我总是在家里的腊八粥刚出锅时,就急不可待地盛上一碗、咽下一口,虽然一直烫到了心尖上,却还是一边吐着舌头,一边又忍不住吞下一口。不一会儿,我的身体便暖和了起来,等一碗粥下肚后,额头、背上都会渗出细细的汗珠。因此,记忆里的腊八粥不仅有着香甜的味道,还有着火热的温度。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一跨进腊月,在外漂泊的人便开始疯长思乡的情绪,总会于夜深人静时暗自思忖:父母是否又老了几分?子女是否个子又高了一截?兄弟姐妹过得都怎么样?……腊月里,留守在家的父母每天都在掐算子女的归期,年幼的孩子更是如盼星星盼月亮般,盼着父母归家。
一首《常回家看看》唱红了大江南北,几句掏心窝子的歌词让多少人泪流满面。回家,是腊月里的永恒主题。走在街上,常可见到人们身背大包小包回家过年的身影,无数游子无畏路途的辗转奔波,也无畏交通工具的复杂换乘,执着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腊月情怀
小时候,每家每户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孩子们对于新年更是寄予了特别的憧憬和希冀,因为过年不仅可以吃到好吃的食物,还可以穿得花花绿绿的,更别提还有大人们给的压岁钱了——对小孩子来说,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进入腊月,长辈们总是会叮嘱我们:“过年过节的,做事要小心,不要打烂家什,也不要辱骂别人。”腊月里,不论男女老少,总是渴望有一份好心情,凡事尽量忍让和包容,希望把自己好的状态、好的心情传递给别人。“腊月年光如激浪”,这是欧阳修感慨腊月的词句。的确,腊月的时光总是匆匆的,但人们在腊月里的心情总是激越的,在腊月里的心愿更是灿烂的——人们渴望山舞银蛇的胜景,盼望五谷丰登的收获,编织万事如意的梦想。有人说,腊月是岁月的一条河,渡过去便是和煦灿烂的春光,而这在春风春雨里濡染出的意境,恰是腊月的积淀,也是梦想的积淀。
自参军离乡,转眼二十多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我曾无数次于梦中追寻儿时的欢乐,那回荡着银铃般笑声的乡村和飘出浓浓粥香的老屋,是永远定格于我心中的温馨画面,每当这些画面于脑海中出现时,我就知道,新年越来越近了……
此时,一个念头,开始在我心中疯长——无论有任何羁绊,今年的春节,我都一定要回家过年!
一曲《故乡》吹来,我已泪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