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最盼望的莫过于过年,而盼年又最盼听年的声音。
进入腊月,年的声音便开始响起来了。首先涌入耳际的是各种各样的吆喝声:“卖冰糖葫芦喽,又甜又脆的冰糖葫芦儿——”小贩怀里抱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棍,棍子上半部用稻草包扎着,稻草上插满了一串串红艳艳、鲜亮亮的冰糖葫芦儿,在冬阳下闪着晶亮的光,鲜红鲜红的,可诱人了。孩子们哪禁得住这般诱惑,乐颠颠儿地跑回家缠住父母的衣角,讨上一两角钱,买一串来吃。
“换斫糖了!”卖斫糖的挑一副担子,一边叫卖一边敲铜锣,铛——铛——铛——锣声清脆悦耳,引得小孩垂涎欲滴。那时,斫糖是可以拿废铜废铁来换的,也有用牙膏皮去换的,有不懂事的孩子偷偷地把家中尚余少许的牙膏挤掉拿去换斫糖吃。有人来换,卖斫糖的就放下担子,拿一把斫刀放在一块像大饼似的斫糖上,用小铁棍敲一下,一块窄窄的斫糖便敲下来了。糖到了孩子手中,孩子嫌少,噘着嘴嘟囔:“再饶一点!”卖斫糖的也不吝啬,便再来一小块儿。
过了腊八便是年。腊八节一过,年的声音就越来越响了。“嘭——”这是打炒米的声音。老家有个习俗,大年初一早上不能动锅,必须泡炒米吃。过了腊八,打炒米的师傅就走村串户打炒米了。大人把大米筛去碎的,称了两三斤大米放进米袋交给孩子们去打炒米。孩子们兴高采烈地来到炒米机旁,黑葫芦状的炒米机架在一个铁笼上,炒米机正下方燃着小炉灶。炒米师傅先把炒米机的盖子打开,在圆鼓鼓的机肚中放入适量的大米,再拧紧盖子,接着把炒米机平放在铁架上,左手不断地转动炒米机,右手推拉着鼓风机。炒米机下方的炉灶喷吐着红红的火舌。大约十分钟后就要熄火起锅了,这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也是孩子们最欢呼雀跃的时候。只见炒米师傅小心翼翼地把“黑葫芦”从架子上平放到地面,又拿一个大麻袋套住炒米机的盖口,再顺手抄起一根铁棍撬动机盖。“嘭——”一声巨响,犹如放炮一般震耳欲聋,炒米机周围顿时升腾起一股白烟,胆小的女孩忙捂住耳朵。待白烟散去,炒米师傅从麻袋中倒出炒米。炒米粒粒饱满,洁白圆润,香气扑鼻,抓一把炒米放入嘴中嚼嚼,又甜又脆。
“嗷——嗷——”,这是猪的嚎叫声。腊月二十三之后,农家要杀年猪了。父亲在院中支口大铁锅,锅内放满水,然后架起柴火猛烧。杀猪的师傅穿一件长褂,拈一把牛耳尖刀,在磨刀石上磨得寒光闪闪。用手试了试刀锋后,他向父亲请来的几位男子汉挥了挥手说:“逮猪!”圈里养着一头大肥猪,少说也有二百来斤,它还在无忧无虑地吃着猪食,哪知道危险迫在眉睫。见几个汉子进了猪圈向自己包抄过来,它才知情形不妙,发出哼哼唧唧的叫声,转动着笨拙的身躯躲避。汉子们一拥而上,揪耳朵的,抓尾巴的,抄后腿的。猪嗷嗷叫唤,似乎感觉到末日到来……晚上,吃着香喷喷的猪肉,我感觉过年真是太美妙了。
年声最响的,要数年三十晚上了。年夜饭刚过,外面已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紧接着各家各户都放起鞭炮来,爆竹声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年声隆隆,年味浓浓,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