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外婆酱

马海霞

    二月二炒豆子是山东地区的习俗。问母亲她小时候是否也有这种讲究，母亲叹息道，那个年代，春天是青黄不接时，常常肚子都填不饱。但那时过二月二还是有仪式感的，家家户户都要炒一点点豆子，用来做酱。

    那时，外婆在二月二这天，就会将家里的大铁锅取出置于灶上，待锅烧热，把玉米粒、高粱粒、麦子和少许豆子放入锅内炒熟，用石磨碾碎，再加少许水搅拌均匀，用手团成窝头状，然后放在瓦盆或瓮中，让其发酵。待发酵好了，就将窝头取出掰碎，用石磨碾细，收入容器内，再将熬好的花椒水倒入里面，置于太阳下晒。

    外婆告诉母亲，酱要天天搅拌，要不上面的一层变红了，下面的还是黄色，等酱全都变成酱红色后，便可以吃了。通常的吃法是在酱里撒上盐，以大葱蘸食。在地里忙了半天的劳力们，回到家中，看到有葱有酱，有烧热的煎饼，劳作的乏累便一扫而空。农人们的幸福，往往就是如此简单质朴。

    村里人都夸外婆做的酱好吃。所以每年外婆的酱做好后，都会东家送一碗，西家送一碗。据说当年爷爷就是吃了外婆送的酱，才决定托人上门为儿子提亲的。

    母亲嫁到爷爷家时，也带来了外婆的酱方，但却做不出外婆的酱香味儿。主要还是因为我爸兄弟姊妹多，奶奶又常年卧病在床，到了春天，酱放在太阳下晒，还没等搅拌好呢，地里干活的壮劳力一回来，就到酱缸里取酱，蹲在屋门外就着煎饼吃。一缸子酱还没等晒好，就早早见了底。

    母亲讲，在那个困难时期，日子一算计不好，春天就吃不上饭。而外婆是过日子的好手，家里劳动力虽然不多，工分挣得也不比别家多，但外婆会精打细算，懂得细水长流，日子虽过得艰苦，一年四季家里的咸菜缸却从不见空。

    外婆晒酱时，家里的孩子们也馋得流哈喇子，边看外婆搅拌边咽口水，但谁也不敢偷偷用手指蘸一下尝尝，这是外婆家的规矩。

    外婆没读过一天书，但她常教育子女说，要节俭持家，要懂得分享，这是规矩，也是家风。爷爷说，他看上的不只是外婆做的酱好，而是从这碗酱里看出，这家的孩子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