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江河划出了南北,我在岸北,望向皖南。
对于皖南,我并不陌生。我去过那里的不少地方,一个叫做木镇的地方也曾留下过我的脚印。那个小镇小巧又精致,小到你似乎可以打包提走。被树木合抱着的木镇,各家各户的院子里垒起的劈柴就像城墙一样,从树林中钻出来的山泉水,似乎还带着树木的“体温”,甜爽而又温暖。
走在皖南的山路上,总以为再往大山的深处走,便不会再有人家了,可偏偏出乎你的意料,转过一个山岭,有可能就会见到几十户甚至是上百户人家散落在山坳之中,有些人家甚至是在白云深处。
在祁门一个叫作赤岭的地方,皖南的行路之难让我开了一次眼界。只是一座山岭,汽车一上一下便盘旋了两个多小时,车窗外,云贴着车身慢悠悠地飘。走在人迹稀少的山间石板路上,有人跟我开玩笑说:“你此刻所踩的地方,没准儿就是胡雪岩当年踩过的地方,你的脚印覆盖了他当年留下的脚印。”徽商真的就是穿过这么崎岖陡峭的山路走出去的吗?真让人不敢想象。还有胡适,在这样的山路上,该是没少徒生感伤吧?
山是皖南的骨骼,水则是皖南的精气。皖南的有些流水,让你想象不出它们的源头,只能猜测它们或许是接通了“天河”,才能如此肆意地在山谷中游荡。群山婀娜多姿,两岸峰峦叠翠,树影婆娑,花木争芳,皖南的流水分明是流动的晶体,是醉人的酒。云雾之中,不时有白鹤从天空悠然栖落在山中的松木上,李白造访过的秋浦河,怎么看,都像是仙境之中的一条河,使你不得不佩服诗仙的脚力与眼光。在皖南,像秋浦河这样的河流不在少数,许许多多绕山流淌的河水,将聚集在山脚下的人家与对岸裁成看似不可逾越的两个部分,但这阻挡不了人们从水的上方越过,石头和木头筑起的桥宛若彩虹,不经意间更是为山乡增添了秀丽奇特的景观。
皖南是一幅画。粉墙黛瓦的民居分明是一串怀旧的意象,姿态万千的山峦似乎正在召唤着什么,蜿蜒曲折的山路深情地讲述着乡愁,而饱经沧桑的树木无不在诉说着难以名状的传奇故事……“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其实,徽州只是皖南的一部分,皖南不仅仅只有徽州,书写了几千年文明的文房四宝,几乎都与皖南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牌坊、牌楼、石拱桥、古藤、怪石和傩戏,都不过是皖南哼唱的细小音符。
今天的皖南,已真切地成了游人的世界,游人几乎可以与山中的树木比数量了。在西递、在宏村、在屯溪老街、在九华山、在齐云山、在太平湖、在歙县古城……哪一处不是车来人往,一直静默的皖南,似乎改换了惯有的风格,意气风发地走进了人们的视野,以新的姿态书写着另一种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