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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吃亏”的父亲
于炳绅
记得小时候，老家房屋的门框上或正屋八仙桌后的墙壁上，总贴挂着“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凡事从实，积福自厚”之类的对联或条幅，如今想来，这些饱含劝诫的话语，凝练地表达了一个家庭所崇尚的家风，并长久地影响着一家人的言行。 我家的家风，不在墙上贴门上挂，却在父亲的点滴言行之中流露出来。那时候，每次与父亲上街时，只要遇到有人负重赶路或蹬车上坡很吃力，父亲总是招呼我一同上前助其一臂之力；如果有人问路，父亲一定会耐心指引，若赶上顺路，往往还要陪着走一段，帮忙提重物。父亲常说：“人生在世，谁都难免会遇到困难，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这样既给别人减轻了负担，也让自己心里踏实。” 记得有一次，我和父亲走在回家的路上，迎面老远来了一位挑担子的老农，谁料走着走着，那位老农竟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半天没有起来。父亲见状，赶忙拽着我跑上前去将老农扶起。然而，站起身的老农却望着地面不住地唉声叹气。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竹筐歪倒在地面上，散落出的鸡蛋碎了一地。老农满面愁容地诉说，这是他准备挑到集上去换钱给老伴看病用的。 当时，年龄尚小的我虽深感同情，却毫无办法。父亲沉吟一会儿，笑了，随即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钱递给老农：“没关系！这些碎鸡蛋我买了！” 可别小看这几块钱，那时可顶事了！老农听了父亲的话，不由得连连摆手道：“别别！是我自己摔碎的，怎么能让你吃亏！使不得！使不得！”父亲一边将钱往他手里塞一边诚恳地说：“不吃亏！快拿着吧！我买碎鸡蛋有用！”憨厚的老农眼一瞪：“什么？你买这些碎鸡蛋有什么用？”父亲亲切地答道：“我买回去呀，做实验！” 就这样，父亲硬是把钱塞进了老农口袋中，又帮他扶起竹筐，目送他挑着担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随后，父亲招呼我蹲下身，用双手把那些流了一地的鸡蛋液和鸡蛋皮往一块儿堆，我悄悄问父亲：“您拿这些做什么实验哪？”父亲故作神秘地笑道：“做肥料实验！” 说罢，父亲快速地用干土将碎鸡蛋搅和在一起，又一点点碾碎弄匀，然后在我的协助下，细细地撒在了附近的农田边上，我问为什么不直接撒到田里？父亲说：“那会烧坏庄稼的，这样撒在道边斜坡处，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分解，然后在风吹雨浇的作用下，就会被一点一点地冲进田里了。” 待一切收拾停当，父亲带着我加快步伐往家走。我边走边望望父亲，他的脸上带着满意欣慰的微笑。可我知道，这个月父亲又要加倍省吃俭用了。 对父亲而言，做一些帮助他人、自己吃亏的事极为寻常。但“爱吃亏”的父亲却深深地影响着我。如今，我常常想起父亲的言传身教，一桩桩寻常事中积累起的好家风，是父亲留给我的精神财富。 在教育孩子的过程中，我也常将“莫以善小而不为”“做好事不留名”等忠告挂在嘴边并且身体力行，努力像父亲当初教育我那样，给孩子树立一个好榜样，把好家风传承下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