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侄子老师”
宋欣杰(河南)

    当年我是在本村上的小学,教我的老师也是本村的,要是按辈份来讲,他还是我的侄子。在我没入学前,每次与他碰面,他都会喊我一声“小叔”。也难怪,老辈儿传下的规矩,辈份在那儿搁着呢,无论他的年龄多大,都得喊我叔。

    那时在乡村小学任教的老师,大部分家都住在附近。我的这个侄子教我时已年近40,在学校时他是一名老师,出了校门他就是一位农民,也会像乡亲们那样耕耧耙种,为全家的生活担负起顶梁柱的责任。“侄子老师”是那种既严厉又敬业的汉子,讲课有条有理,一手漂亮的正楷粉笔字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上课不爱拿着课本,但是讲课、布置作业的内容都和书上不差分厘,甚至连第几页第几行这些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为了纠正我们握笔的姿势,他不厌其烦地示范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我们的姿势规范为止。当我们不认真听讲的时候,“侄子老师”会用树枝做成的教鞭敲打讲台的边沿儿。小时候因为调皮不听话,我曾不止一次地被他告到父母那里,但那时哪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每次我接受惩罚后总有些耿耿于怀。然而,正是因为他的严厉要求,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才有了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机会。

    “侄子老师”是民办教师,教我们时,还没有转成公办教师,但是他从没有因为自己不是正式教师而降低对职业的要求。我记得他曾说过:“耽误庄稼误的是一季,但耽误孩子学习,误的就是一辈子的事儿。”那年麦收刚过,正值秋种时节,他的妻子突然患病卧床不起,这下可让他慌了神,既要给我们上课,又要照顾病人,还要赶时令点种玉米、豆子等秋作物,简直分身乏术。看到他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我决定帮他一把。一天下午放学后,我领着班上十来个毛头小子来到他家的田地里,都是一群农村孩子,干起刨坑、丢种、盖土这些简单的活儿可谓是轻车熟路,仅用两个小时我们就帮他将玉米点种完毕。他激动地跑到小卖部买来几袋饼干犒赏我们,事后还一遍遍夸奖我们:“太感谢你们了,你们这次真帮了我大忙。”得知这一“义举”是我发起的,他很感动地说:“小叔,谢谢你,谢谢你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走出了村子,与“侄子老师”碰面的机会便越来越少。偶尔回老家遇到他,他仍会恭恭敬敬与我打招呼:“回来了,小叔。”虽然他已经退休,但依然耕种着土地。偶尔遇上邻家的孩子来讨教功课,他仍然一副认认真真的模样。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像他这样的乡村教师,他们任劳任怨地生活在农村,用心血浇灌了一块块贫瘠的土地,为农村的孩子们点亮了希望之光。

    其实在我心里,我一直想对他说:“您是我的老师,永远都是!”

当前:4版(2019年09月06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