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怀念儿时的年,如今想来,其实让人最怀念的,是盼年的那种滋味。
白岩松曾在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也许我们追求的不是幸福,而是追求幸福的过程。”年也是一样的。年年过年,循环往复,一切都是想象中的模样;而当临近过年时,孩童们沉浸在盼望之中,那种急切和期待的心理、焦灼又神往的滋味,真是令人难忘啊!
腊八刚过,我就追着母亲问:“妈,还有几天过年呢?”母亲一边蒸着年糕,一边说:“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现在起就开始过年了,以后天天都有好吃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过年的美食。蒸完年糕,还要蒸馒头,磨豆腐,杀年猪,灌香肠……家里几乎天天都飘着香味,馋得我口水直流。平日里母亲过得节俭,餐桌上的滋味通常都是寡淡的,可想而知这些过年时才有的味道对我的诱惑力有多大。临近过年时,我每日都陶醉在对饕餮美食的想象中,只是,那些美食都是为过年而准备的,所以即便已早早地准备好,也不能随便吃。让人窃喜的是,母亲把过年要用的食物归置妥当后,会给我一些“甜头”让我先尝尝——因为还是个孩子的缘故,我得以提前吃到了年的味道。
有了之前的口水做铺垫,那些年糕、香肠、腊肉的味道简直美得无法形容。一块肉到了嘴巴里,香味顿时弥漫开来,味蕾即刻兴奋起来,可惜“甜头”不经吃,于是我追着母亲喊:“妈,再让我吃点儿吧,这点儿肉还不够塞牙缝呢!”母亲嗔笑道:“不能吃了,要等过年再吃!”那个年代物资匮乏,母亲的安排合情合理,于是,我盼年的急切之情瞬间升腾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就过年。我无奈地掰着手指算着日子,想到等过年时就可以尽情地享用美食,口水便又一次汹涌了起来。
父亲要出门去赶年集了,我撵在他的身后说:“爸,咱们今年多买点鞭炮吧!大年初一的早上我要自己放!”父亲笑眯眯地说:“好!”要过年了,一向严厉的父亲脾气也变得格外好。鞭炮买回来了,红红的一堆真好看,我兴奋地冲过去对父亲说:“我先放一个,试试鞭炮响不响!”父亲说:“鞭炮哪有不响的,等过年的时候再放吧。”在父亲看来,还没到过年就放鞭炮实在是一种浪费。心痒的我只好听着村里的鞭炮声东一阵西一阵地响起,内心期盼新年赶紧到来,那时,我一定要把鞭炮放得震天响!
转眼间,年就要到了。祖父和祖母在冬日的阳光下打着盹,絮絮地聊着家常。听到他们的话里有“压岁钱……”,我的耳朵立即支了起来。以往过年,我们孙儿辈给老人拜年是一种固定的仪式,于是我更加期待年的到来,期待大年初一的早上那个传统时刻的来临……
在盼年的那段日子里,我几乎每天都会梦见过年,我吃美食,穿新衣,放鞭炮,领压岁钱……梦中的我,竟“咯咯”地笑出声来。
一天又一天,年在我的焦急盼望中,姗姗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