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雪里蕻煮鱼

吴嘉

    在寒冷的街上，闻到从哪家门口窜出一股酸溜溜的熟悉的味道，令我不由想起母亲的酸雪里蕻煮鱼。

    小时候，我喜欢跟在母亲身后，看母亲从菜园子里摘下一捆捆雪里蕻，洗净展开，晾晒在屋前屋后的矮墙上，把水沥干；我喜欢偷偷扯下还滴着清水的雪里蕻，把它绿色的、像一根根锯一样的叶子揉碎、扔在地上喂鸡。鸡总是听着我的呼唤争抢啄食。

    母亲最怕像我一样的小家伙，总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把她辛苦摘来洗净的雪里蕻弄脏了，扯没了，大半个冬天的心血也浪费了。她总会机警地转过忙碌的身体，喝住我那只不停的小手。如果再不听话，便扬起一只手，作势唬我。我本是好玩，见母亲发脾气了，一溜烟跑了，再也不露面。

    后来看的多了，慢慢知道，做酸菜并不复杂。母亲会先把剥下的雪里蕻的叶子洗净，然后烧一大锅水，一捧捧地抱着这些清翠娇嫩的雪里蕻放进滚水，焯上一两分钟，当绿意更浓翠色更艳时，母亲就用大火钳把雪里蕻从锅里夹出，放进一口洗净的大瓦缸里。当所有的雪里蕻都放进缸中，母亲把它压紧实，并倒入锅里焯菜的水，再压上一个厚实的稻草团，用几块砖头压紧，用盖子把罐口密封。

    两个星期后，原本翠绿的雪里蕻就变成了黄颜色，缸里的水也由原先的清亮变为粘稠的黄色液体。摘一根细茎尝尝，已经有了酸味，泡酸菜就做好了。这个泡酸菜，可用素油炒，也可加猪油干辣椒爆炒，还可以跟鱼一起煮。我最喜欢吃的，就是母亲做的酸雪里蕻煮鱼。

    只见母亲手脚麻利地把鲫鱼剖了剁好放在一边。打开瓦缸，抓一把晶亮透黄、酸香袭人的雪里蕻出来，洗净、切碎。备好切碎的适量干辣椒、蒜、姜。准备工作差不多了，母亲把鱼块倒入烧红的油锅里煎炸至两面金黄，出锅。再下油依次丢入蒜、姜、干辣椒、雪里蕻翻炒，炒出香味，倒鱼入锅一起翻炒一会儿，即可加水至淹没菜。大火烧开，转小火慢炖至出白汁，加盐、酱油、葱花加盖一两分钟，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色香味俱佳的雪里蕻煮鱼就出锅了。那味道，让人吃了还想吃。

    那时，很多农家都喜欢种雪里蕻。雪里蕻好种又易储备，可晒成干也可做成酸菜，还可以晒成干剁碎做腌菜。村里人喜欢用酸雪里蕻煮鱼。都说，只要一家储足了几缸酸菜和腌菜，一个冬天有滋味，来年春天不愁下饭菜。那些冬天，在寒冷的空气中，村里的时时飘散着雪里蕻煮鱼的香气。

    近些年来，村里做酸雪里蕻的人越来越少了。水泡雪里蕻太费力气，而且焯水的时候，要会掌握火候，要不做的酸菜不是太烂就是太老，如果泡的没控制好，又会产生过多的亚硝酸盐，许多人便索性不再做了。因此，想吃一口上好的地道酸菜煮鱼，真不容易。

    还好，母亲虽然进了城，却保持爱劳动的好习惯。她在自家天台上辟了个空中菜园，种了不少雪里蕻，每年我们回家，总能吃上熟悉的酸雪里蕻煮鱼。那个味道，似乎还是儿时清贫却充满快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