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

王国巍（四川）

    我的父亲，讳安凯，四川平昌县兰草乡金华村人，去年11月11日去世，距今已有160多天了。清明节时，我和二姐约好，要去青城山味江陵园给老人家扫墓。清明节前夜下雨了，把大地和山林洗得干干净净，绿油油的树叶儿从车窗外直扑眼帘，空气湿漉漉的，仍透着阵阵寒意。我们到达公墓区后，停好车，从左边的台阶缓步走到父亲的坟前，我轻轻地清扫去几片粘在墓碑上的树叶，二姐又用纸巾擦拭碑上的遗像，金色的名字刺疼我的眼，忍不住流下泪来！我不敢相信身体一向很好的父亲，说走就走了，连一句嘱咐我的话都没有留下，他最喜欢的孙子——鼎罐儿也没来得及看爷爷一眼就走了。如今，父亲的骨灰就埋在这片青山中，谁知道他生前的故事？除了我们三姐弟会常常来看望他老人家外，谁还会专门驱车前来凭吊一位素昧平生的老人呢？想到这里，觉得是应该写点什么，以怀念父亲。

    您16岁那年（1966年春）就外出独立闯荡，在阿坝州马尔康林业局林场，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在艰苦的环境下一干就是40多年，您也许算不上共和国的英雄，但在儿女的心中，说您是“开发林业、建设祖国”的英雄，一点也不为过。您专门带我去动物园看狮子老虎，您陪我看电视剧《少年英雄赖宁》，您在阳台上给我讲毛主席诗词，您请假送我回平昌读高中，您出差时带我到陆军医院补牙齿……没有您的养育，哪有儿子的今天啊！英雄与烈士，为国家与民族利益而战斗，他们是伟大的正义的象征；父亲，您省吃俭用，和母亲相濡以沫，支撑这个家，就连退休后，也忙着带孙子，江宝、之郢、鼎儿，哪一个孩子不是您和母亲帮着抚养才长大了的？所以，您是没有军功章的英雄。

    您突然离开我们，儿子的心中有说不出的后悔啊！

    那瓶我到宜宾开会时，从五粮液酒厂特意给您买的酒，六年了您都放在柜子里舍不得喝。儿子从泸州带回的老窖酒，去年重阳节前，您过生日（农历九月初七），大家叫您拿出来喝两杯，您却笑着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明后年再喝也不迟嘛！”二姐给您买的新衣服，您都放在衣柜里，只有偶尔走人户时才穿几次。衣服上的补丁，袜子上的洞，母亲给您补过无数次，总舍不得丢弃，您说：“穿习惯了的，舒适，合身。”难怪二姐每次回娘家帮着收拾家务的时候，常常埋怨你们“太节俭了，不晓得享受生活！”

    清明节那天扫完墓后，到达郫县家里，母亲已煮好午饭，只等我们用餐了。我们姐弟俩怕母亲太伤心，就不让她去扫墓，在家里休息也好，而母亲想得比我们更周到，知道大家起得早、吃得少，中午到家时一定饿了。丰盛的饭菜摆在桌上，蒸肉、炖鸭、香肠……然而父亲却再也不能和我们同桌吃饭了，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噙在眼眶里，忍不住滴落到碗里。

    家里的摆设依旧，房子还是父亲帮我装修的，才住了六七年。我走到父亲生前睡觉的卧室，坐在床头上，翻看父亲留下的笔记本，上面写有许多信息：有写于1976年的小诗，有抄录的《长征组歌》，也有退休工资本的密码等。母亲曾告诉我，这个笔记本是她1966年在钢铁厂工作，刚订婚时送给父亲的，所以，父亲一直带在身边，搬家数十次，都保管得好好的，从来没有乱放过，更不要说随便扔掉了。

    父亲在我心中，从来都是穿着中山服，整整洁洁、干干净净的形象，威严高大，雷厉风行。退休那年，在我们全家人的劝说下，父亲果断地戒掉了有四十多年烟龄的习惯，不得不说父亲的勇气与毅力非同一般。父亲以前常给我讲他刚工作时，在军分区参加三个月军训的故事，诸如机枪点射、掷弹距离……可是，父亲这一走，儿子不懂的道理，今后再去找谁指点迷津啊？

    窗外的雨，仿佛都化成了人们怀念亲人的眼泪，天地才变得冰凉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