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初夏,杨絮、柳絮随风飞舞,椿芽、榆钱的鲜香仍萦绕唇角,槐花幽幽绽放,为这明丽的季节再添一分鲜妍。
每到此时,我总是分外怀念姥姥家屋后的那片槐树林,怀念姥姥亲手制作的枣泥槐花糕,甜美的感觉,一点点溢满心头。
儿时,“二月二,龙抬头”之后,我就三天两头往槐树林里跑,眼巴巴地瞅着槐花由小到大、由青转白,一天天长大,一簇簇、一穗穗,点缀在青翠欲滴的繁枝密叶间,似玉珠,似银链,似枝叶间流溢出来的洁白乳汁,一颗颗在空中骤然凝固了。暖风拂拂,槐花次第开放,有的展萼吐蕊,似一只只翩翩起舞的玉蝴蝶;有的含羞半放,似一串串小巧玲珑的银风铃;有的芳心犹抱,似一捧捧温润柔美的白珍珠。当槐花哗然盛开后,整个村庄便成了槐花的海洋,白得耀眼,繁得热闹,沉浸在沁人心脾的清香中,蜜蜂来了,蝴蝶来了,鸟儿来了,在金色的阳光里欢歌起舞、纵情忙碌。
槐花是四月的馈赠,轻轻摘下一朵连同花萼一起放入口中轻嚼,丝丝清甜、缕缕清香萦绕舌尖,清爽可口。姥姥在槐树下铺上干净的纱布,打槐花,我便知道,我的口福来了。
打下来的槐花,姥姥细细剔净杂叶碎枝,浸在清凉的井水中淘洗,摊开在有光、通风的地方,晾干,便可制作各种美味了:槐花汤、槐花饼、槐花饺子、槐花炒鸡蛋……我最喜欢的是枣泥槐花糕。
姥姥把去年秋天时精心挑选、保管的红枣取出来,洗净、泡开,倒入蒸笼,隔水蒸干,待枣子冷却后,剥皮去核。这道工序费时费力,姥姥却没有丝毫不耐烦,她说,枣皮不处理干净,滤出来的枣泥吃起来不细滑,影响口感。完成去皮剔核的工序后,姥姥把枣肉倒入小铁锅,加适量温水和豆油来回翻炒,整间灶屋都弥漫着浓郁的枣香。
枣泥制好后,接下来是蒸槐花糕。姥姥把面粉和玉米粉掺好,倒进择洗干净的槐花里,加入适量温水,慢慢拌匀。这是个技术活,用力轻了,拌不均匀;用力重了,搅碎了花瓣,蒸出来的糕不好看。姥姥很有经验,力道、速度拿捏得都恰到好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生糕搅拌均匀成型后,上蒸锅,隔水用文火慢蒸,蒸到八分熟时,揭开锅盖,用长柄铁勺将枣泥抹在糕上,用力压实,再抹上一层豆油,盖上锅盖,小火慢蒸十分钟,就大功告成了。
刚出锅的枣泥槐花糕,色泽鲜亮,香气扑鼻。那种香气,是面香、枣香、槐花香混合在一起的香气,让人一闻就垂涎三尺。粒粒槐花镶嵌在泛着油光的面糕上,非常悦目。掰下一小块细细品尝,绵软柔滑、清甜爽口,枣泥滤得极细,入口酥融;槐花还保持着自己独特的气息,清香绕口;面糕越嚼越甜,吃完一块还想再吃一块,根本停不住口。儿时的我,每次吃枣泥槐花糕都像过节一样开心,姥姥一边看着我大快朵颐一边笑眯眯地念叨:“枣泥生津养血,槐花清火养颜,都对身体好……”
有人说,人们总是对童年吃过的美味念念不忘,因为那里面有爱的温暖、亲情的味道,是的,正如姥姥的枣泥槐花糕,不仅滋养了我的味蕾,更甜蜜了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