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流年

何小琼（广西）

    城市的天空总是弥漫着灰色调，四处的高楼阻碍着视线。我从窗内往外看，行色匆匆的行人没有太多闲暇抬头看天，看云。入夏后的云层总会裹着一层灰，有些沉闷，天际边有乌云密集，要下雨了，此时，思绪不禁漫游。

    小时候，我上学放学走的是小路，单程一般要走上半个小时。小路的两边是宽敞的稻田，还有小溪，再远处，是密密的山林。小孩子心性喜动，走在路上不一会儿就你追我赶起来，而我在那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天上的云。

    湛蓝的天空就像一大块透明的玻璃，飘在空中的云很轻很薄，灿烂的阳光可以透过它洒下光辉。那云一丝丝，一缕缕，如纱如绸，仿佛在空中轻舞，是那么娴静，又是那么俏皮。我一边抬头看云，一边和伙伴们相互追赶，令人欢喜的是，无论我们跑得多快，那云总是如影随形。

    天上的云形态各异，我总觉得，一定有一位神奇的魔术师躲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随心所欲地变幻着云的形状和姿态。有时，云是一团棉花，洁白得无一丝杂质，像棉花糖一样悬挂在空中，而周边没有一丝云，是至柔至美的一片蓝；更多的时候，云像各种动物，有时像奔腾的骏马，有时像威武的老虎，有时还像一大群从天边缓缓走来的绵羊。

    最神奇的，是晚上放学回家时看到映在天边的晚霞。落日的余晖照耀天际，那光芒映照在聚集于山顶的云层上，涂抹出童话般的绚烂梦境。每当这时，我们回家的脚步都会不由自主地放缓，对着美丽的晚霞发出赞叹。我们慢慢地走着，看着，直到母亲们的呼唤声传来，才依依不舍地离云而去。

    天上的云承载着我们童年的快乐，见证的是不可复制的美好回忆。这种美好，不必刻意去寻找，抬头便可看到。那是一种闲暇怡情，而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份闲暇怡情有多么珍贵。

    长大后的我到了外地读书，那里的城市一年中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都在下雨，蓝天少见，看云便成了奢侈的事情。宋代的程灏在《春日偶成》中写道：“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那是多美的意境啊——浮云淡然，微风轻柔，沿着绿意盎然的柳树闲步而行，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河边。此情此景，勾画的是极美的画卷——有云，有柳，还有河，想必仙境也不过如此。

    后来，定居城市之后，每天都被卷入无边的繁忙之中，工作，生活，为人妻，为人母，似乎从不曾有过闲时，也逐渐忘却了抬头赏云的乐趣。其实，天空依旧，云也依旧，而我，已不再是从前的我。

    “妈妈，你看那片云，像不像一个‘黑旋风’？”儿子忽然跑到我的身边，指着天边那团正向我们赶来的乌云嚷道。果然，经风一吹，那团云变成了一位披着披风、挥舞着兵器的猛将。看着儿子兴致勃勃的脸，我心中一动——他多像年少时的我。

    如今，儿子在长大，我正老去，岁月不曾放慢过脚步，云中流年的美好也不曾有过改变，只是我缺了那份看云的心境。我暗暗告诉自己，以后要记得时常抬头看云，才不至于在忙碌中错过人生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