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冬天
吴建(江苏)

    走过了春的希冀,夏的火热,秋的收获,故乡迎来了冬的宁静。

    冬日的故乡,满目的荒凉:槐树、榆树都脱下了往日的盛装,只留下了光秃秃的身子;小河里的水也瘦了好几圈,无精打采地躺在河床里百无聊赖地望着那同样没劲的太阳;河边的芦苇在冷风中瑟瑟抖动,芦花飘飞,蒹葭苍苍,让人看了愁绪飞扬。

    麻雀从树上或屋檐上飞下来,在田野里焦急地跳来跳去,寻找着农人遗落在田间的五谷杂粮。这些不知疲倦的家伙,在庄稼上不停歇地蹦来蹦去,啾啾地鸣叫着,冬日里恐怕只有它们最活跃了:那一双双小爪子勤快地扒着土,叼到一个稻籽就兴高采烈地往远处飞去,欢快的身影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牛棚里的牛儿收起了野性,不再有青草让它们你争我夺,金黄的稻草使它们的咀嚼更加有力,咯吱,咯吱,一声连一声,不紧不慢,将冬天的日子一点一点地嚼进黄昏。猫儿狗儿在阳光下一蹲,就不想动,在暖暖的冬阳下微微地闭上了眼睛。只有邻居家张大爷的大黄狗还是那么争强好斗,一会儿向路过它家门口的行人“汪汪汪”地叫唤几声,一会儿又去骚扰李大婶家的母花狗。

    经过了春播夏忙秋收,冬日成了故乡农人们的“节假日”。吃过早饭,女人们便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一边做着各自的针线活儿,一边“张家长、李家短”地叙说着村里的故事。一屋的女人,一屋的笑声。但无论如何,女人手中的活计却从没间断过。

    那些腰已弯得像弓一样的老人们,嘴里衔着长长的烟袋,或蹲或站地倚靠在南墙根下,享受着“日光浴”,暖在身上,也暖进了心里。也有几个闲不住的老农习惯性地扛起铁锹去田里,归来时带回些芋头、红薯,洗洗干净切成片扔进沸腾的粥锅里。

    冬日的村庄处处洋溢着喜气和欢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嫁娶的良辰吉日似乎都被农人们注定在了这个季节。谁家门上贴起大大的红“喜”字,村里的男女老少就会聚集到这家“忙喜”。大红的“喜”字,穿着红衣的新娘,红红火火的场面映红了每一张笑脸。一群顽皮的小男孩顾不上擦去鼻涕,就在人群中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一会儿讨要几颗喜糖,一会儿缠着母亲要钱,听见院外响起卖货郎那“梆梆”的小鼓声时,他们便一窝蜂地跑上去围住,找寻自己喜欢的小东西。

    故乡的第一场雪在这个晚上悄然来临,漫天的飞雪酝酿着浪漫的情思。女人洗好碗,将孩子打发去睡了,就拎起话筒给在外打工、好久没回家的男人打会儿电话。偶尔传来一阵狗叫声,将冬日的夜和人们的思念拉得悠长悠长。

    过些日子,老人们会从旧屋的墙角搬出沉重的木犁和大板锄,认真地检修起来。或者拿到镇上的铁匠铺里加工一番,然后安上刺秋木做的新木把儿,准备着来年的春耕。

    故乡的冬天,无尽的生命力和看不见的种子在地下默默地酝酿,只待冬去春来的一天,欢呼着爆发出来,灿烂成春天的亮丽。

当前:B3(2020年11月11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