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里的家教
赵柒斤(安徽)

 

    每到岁末年初,乡愁就在每个人心中浓烈起来,而燃爆乡愁的最佳道具之一,便是代表乡村的符号——炊烟。

    那一缕缕炊烟,是用柴禾煨出来的。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排在第一位,可见其曾经的重要性。虽已离开柴火二十多年了,但一幕幕有关捡柴、打柴、烧柴的记忆场景,随着寒冬的来临变得逐渐清晰。

    那时,随便走进一户山里人家的厨房,抬眼可见铁锅泥灶,灶的炉膛里从早到晚都烧着柴火,冒出的炊烟熏得墙壁漆黑,而炉膛颇似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由此,“柴火”的问题便占据了我童年里的许多时光,也填满了我对少年生活的记忆。

    七八岁时的冬天,放学后或周末,我的核心任务就是去拾引火柴——扒松针。约上两三个小伙伴,我们带着两只畚箕攀上了屋后的松山。山上的树密密挨挨,松针飘落在地面积了厚厚一层,不一会儿我们就能拾满两只畚箕。松针虽易燃,却不耐烧,一点就着,一燃便灭,它的主要功能是引火。然而每日餐餐顿顿,灶膛张着大口,必须有柴来支撑。

    怎么办?只有砍柴。我的家乡位于江南丘陵山区,一到冬天,打柴这件事便被家家户户摆上重要日程,且为“全家皆兵、人人参与”,所以我很早就体验了打柴、烧柴的各种滋味。

    冬天一到,每逢没下雨雪的周末,大伙儿都要上山砍柴。拾柴全凭眼力、腿勤,但砍柴就不一样了。长途跋涉去砍柴,首先要寻找灌木茂盛的山坳,只有这种地方才能砍到比大拇指粗的硬柴禾。我们这些小孩子东奔西窜,颇似掰玉米的猴子,这里砍两根,那儿砍一把,然后把砍来的柴集中在一起,就地砍藤做绳,绑成一捆,放一边,再去砍另一捆。砍柴的时候,手受点小伤或者衣服被划破是“家常便饭”,但小孩子们从不退缩……砍好两捆柴,抹掉一脸汗,便马不停蹄地挑上柴,小心翼翼地踩着山路往家赶……

    碎石与砖头砌成的灶膛宛如窑洞,我七八岁时就给母亲打下手烧柴,她传授给我许多烧柴的诀窍和经验:灶膛里的柴不能塞得太多、太紧,火焰的下方要架空,所谓“人要忠心、火要空心”,这样火才烧得旺,既能节约柴,又能取到“炭”(刚烧过的柴铲出后,迅速用水浇灭,再置于空地摊晒,用于雨雪天和夜晚烤火);灶门前要干净,否则火星冒出来易引发火灾;而树枝、树根等燃烧时间虽长、火焰也硬朗,但不易点燃,先又得用柴刀将粗柴劈开、砍短……

    如果说拾柴、砍柴这些活儿让我从小就体会到劳动的艰辛,那么,第一次用自己砍的柴烧开了水、煮熟了饭菜,那种成就感是从内心喷涌而出的。现在回想起那些时刻,我能领悟到,父母让我们从小学会捡柴、砍柴、烧柴做饭,其实是一种极为有益的家教:让我们真切地体会劳动的重要性,并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劳动的价值。

    柴和柴火,曾经是乡村著名的标签,连同过往那些苦涩的岁月,已一起走进了乡村的历史,但在捡柴、砍柴、烧柴做饭过程中所接受的有关劳动、节俭、安全的教育,却永远铭刻于我的心中,这何尝不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当前:B3(2020年12月30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