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树干娘
李雪芹


    

    小时候,我家的院子很大,院子里种了很多树,有枣树、洋槐树、石榴树、椿树……

    那年我都十二岁了,仍然还是瘦瘦弱弱的,个头也不见长。姐姐比我大不到两岁,个子却足足高我一头,在所有同龄的女孩子里面,我的个头属于垫底的那一个。所以那时候谁要和我比个头,我总会认为她是在我面前显摆。

    有一天,村里一位婶婶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对我说:“雪芹啊,你只要抱着椿树叫它三声干娘,再说上三遍,椿树娘,椿树娘,我要长高你长长,你长长了做檩梁,我长高了俏模样。说过以后,保准你的个子会噌噌地往上长。”

    我不清楚婶婶给我说过以后会不会放在心上,会不会告诉别人。我却已经当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去计划做了,并且还把它当成秘密不告诉别人。但是我不知道哪个时间点做这件事好,又担心姐姐弟弟知道我的秘密后嘲笑我。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姐姐和弟弟吃过午饭早早上学去了,哥哥跟着父亲在外地上学,母亲去邻居家拉家常去了,我赶快跑到大椿树跟前,伸开两只小手臂,向四周偷偷地看看没人,便放心地说:“椿树娘,椿树娘,我要长高你长长,你长长了做檩梁,我长高了俏模样。”

    连说三遍后,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并仰起小脑袋,向上打量着我的这位“干娘”,只见它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粗壮的腰身直直地向空中长去,硕大的树冠枝繁叶茂,像伞一样罩着我家的庭院,彼时正值椿树花开时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像坏鸡蛋一样的味道。椿树又称臭椿,在我们那里人们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树。它不像榆树和洋槐那样结出的花可以做蔬菜,木质也比较疏松,做横梁做家具都不行,而且散发的气味有点难闻。但是“儿不嫌母丑”,对我来说,这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它寄托着我长高长俏模样的希望。

    从此,我心里还真把大椿树当做了“干娘”,当做我的依赖。放学回家后,我会拿本小人书依在大椿树的树身上安静地阅读,受委屈时会偷偷躲在大椿树旁抹眼泪,有时也会伸开双臂搂着大椿树,什么也不做,把脸贴在树身上,让思绪飞远,一副陶醉模样。

    春天来了,大椿树抽出嫩绿的叶芽,不久还会开出米黄色的小花。夏夜,我会搬个小板凳坐在大椿树下面乘凉,习习凉风吹过脸颊,像被母亲的手掌抚摸。冬日下雪季节,大椿树在洁白的世界里银装素裹,很是美丽。虽然我的椿树干娘从不会和我说上一句话,但我一直相信,我的这个“干娘”是懂我的,风吹过,那沙沙作响的树叶似乎在告诉我,它一直在看着我。

    在以后的几年,我虽然个头在长,却长得不明显,在小姐妹中还是处于垫底的状态,可是十五岁那年,长个头的意识好像觉醒了,几乎是开了挂地往上长,长得比我姐姐个头高,雪莲、玉莲、玉花姐、雪花姐她们通通被我比下去了。在同龄的女孩面前我虽然不是最高的,但是终于不用垫底了。

    后来,我们家又盖了一处新院,老院留给了爷爷奶奶住,再后来我离开家去一个小镇上班。对于那棵大椿树是什么时候没有的,我竟没有了印象。虽然我的这个“干娘”没有像别人家的干娘那样给我买过好吃的零食和好看的花衣服,但是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我成长的过程中大椿树给了我很大的助力,和大椿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从未忘记!

 

当前:B3(2022年04月13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