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母亲从老家带回一包胡豆，是热情的邻居所送。她特意用切成块的腊肉烹饪，暗红点缀一盘青绿，清香与浓郁交织。我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夹一粒送入口中，微微用力，豆皮裂开，豆肉涌出。尽管有肉及调料的加持，但其本身的味道仍清晰可辨，和儿时记忆并无二致。

    在乡下，胡豆是最寻常的农作物之一，家家都种、处处可种。一般不会专辟一地，而是利用田边地角的闲地来播种，东一块、西两行。它从不自恃娇贵，不对生长环境过于苛求，被主人撒于何处，便在那儿生根发芽，缺少精心养护亦不影响茁壮成长。稍不留神，绿苗已长高，风吹浪起，使田埂显得更瘦。虽然花有白冠、紫纹、黑斑，而且团团簇簇，无奈比不过姹紫嫣红，容易遭到无视。幸好它们依旧努力结硕果。

    尝鲜是乡村生活难得的奢侈，胡豆就讲究一个现摘现烹现吃。在农民眼里，胡豆要么用来煮稀饭，莹白配翡翠；要么煮熟凉拌，只需浇淋两勺熟油辣子，加上姜末、蒜泥、盐巴拌匀即可；要么炖肉的时候放一把，别有鲜香。吃剩的豆，若想换个吃法，还可以配面条，既当臊子又作菜。

    小孩也有妙招。剥一堆鲜嫩的胡豆，用一根削尖了的竹枝穿成串，不加任何佐料，埋进灶孔的火灰中烘烤。估摸着熟了，抽出后在灶壁上撞几下抖掉火灰，直接动口，豆类特有的浓郁香气随热气往外冒。

    胡豆的“青春期”转瞬即逝，还没吃够就老了，皮厚肉糙，口感不佳。于是人们将它采摘、晒干、储藏。奶奶常常炒一把干胡豆，拿来哄孩童。我站在灶旁，自告奋勇地试吃，从铲子上捡起一颗，不惧滚烫，咬破豆壳，咀嚼香脆得“咵咔”作响的豆瓣，纵然不及商店卖的怪味胡豆可口，却足以调和乏味的年少时光，让回忆变得有滋有味。

    胡豆尽心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虽不起眼，但不可缺。每到时节，桥头的菜摊儿总会有它的身影，只要它一上桌，筷子往返的频率明显增加，心中念叨：胡豆胡豆，再吃一口，多尝尝鲜，不够再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