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孙拿着语文课本问我问题,我一眼瞧见了《朱德的扁担》。这篇文章,我上小学的时候也学过。
读着课文,我不禁想起我们家也有一条扁担。那是父亲砍了老屋河边的桑树,请村里的木匠打造的。扁担中间宽,两头稍微细一点。那时候,父亲在大队厂里打铁,他在扁担两头打制了扁扁的铁箍箍住,父亲说,这样扁担就不容易被磨损。
俗语说,桑木扁担,宁折不弯,这倒是有点像父亲的脾气。这根桑木扁担,陪着父亲好几十年,农忙的时候,父亲从地里一担一担把麦子、稻谷挑回来,沉甸甸地压在扁担上,“嘎吱嘎吱”直响。化肥也是一头一包,父亲稳稳地挑在肩上,从供销社的化肥农药店一路挑回家,再挑到田间地头。
后来家里有了水泥船,收下来的粮食,父亲也是一担一担地挑上船,然后慢悠悠撑着船往家赶。那些年,农村一到冬季农闲,就忙着挑河挖沟搞水利建设。这根桑木扁担,跟着父亲去了好多水利工地。挖沟、挑河、建公路,哪儿有活,父亲就扛着扁担出现在哪儿。扁担在父亲肩膀上,随着他的步子一起一伏,父亲的汗珠子,一滴滴落在扁担上,顺着木纹渗进去。它陪着父亲,在那些工地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
村办厂建厂房的时候,到处都缺人手。父亲是出过国,打过仗,在战场上火线入党的老党员。他扛着扁担和村里的男劳力们一起去了工地。做过生产队长的父亲,到了工地,就和大伙们明确分工,有的负责搬砖头,有的负责运沙子。父亲挑起扁担,两头挂上满满的砖头担子,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着。扁担被压得弯弯的,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烈日高悬,父亲的后背被汗水湿透,可他咬着牙,一趟又一趟地来回奔走,只为了能多挑几担,让村办厂的厂房能快点建好。
大哥参军的时候,父亲用这根桑木扁担担着行李,送大哥到轮船码头。小弟当兵,父亲也是用这根扁担,一路把小弟送到了汽车站。等他们退伍回来,父亲又握着桑木扁担,早早在车站等着,帮他们把行李担回家。
我还记得父亲教我挑担的情景。他耐心地跟我示范扁担在肩膀上咋找位置,双手咋握,脚步咋移动。父亲端着烟锅,吸口烟,慢悠悠地说:“挑担的时候,肩膀得找准平衡点,双手要带住前后担子上的绳索,脚步得稳当,一步一步走,急不得。”我试着挑起担子,嘿,没走几步扁担就翘起来了。父亲赶忙走过来稳住担子,笑着说:“别着急,慢慢来,多练练就好了。”
现如今,运东西都用车了,很少要用到扁担,桑木扁担被放在杂物间的角落。每次看到它,我都会想起父亲为了这个家,不辞辛劳的模样,心里暖烘烘的,又有点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