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第一张银行卡

◎ 龚宇

    六岁的孩子终于要上小学了。这些日子，我总在思量着该为他准备些什么。书包、文具、新衣，这些看得见的物件自然都置办齐全了，可心里总觉得还缺些什么。直到那天路过银行，看见玻璃窗上贴着的储蓄宣传画，忽然有了主意。

    银行大厅，孩子的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眼睛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拿到取号机吐出的纸条，他翻来覆去地看，然后坐上等待区的深蓝色座椅，双脚悬在空中轻轻晃动，时不时抬头望向电子屏，又低头数着自己的号码。

    轮到我们时，我把他抱上椅子，他的下巴刚好够到柜台边缘。申请表格需要填写的项目很多，我俯身写字时，他安安静静地盯着。当柜员说要设置密码时，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郑重地在键盘上按下六个数字，小脸绷得紧紧的，像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柜员提醒他要记住这组数字，他用力点头，胸脯挺得老高，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然而，就在柜员需要再次验证密码时，他的表情突然凝固了，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按不下去。我看见他的耳根渐渐泛红，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柜员善解人意地说可以重置密码，他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第二次设置密码时，他明显谨慎了许多。输入前还特意回头看我一眼，似乎在寻求某种保证。这次他选择的是他的幸运数字和学号的组合，输完后小声重复了好几遍，严肃又认真。

    柜员将卡片递给他，他双手接过，用手指轻轻抚过卡面上凸起的数字，又翻过来看背面的签名栏，那里还空着，等待他长大后亲自签上自己的名字。

    走出银行时，夕阳已经西斜。孩子把卡片举过头顶，对着阳光看，卡片边缘泛起一圈淡淡的光晕。他突然停下脚步，仰起小脸问我：“妈妈，密码是写在卡片上的吗？”我摇头，他立刻紧张起来，赶紧又默念了几遍那组数字，生怕再次忘记。

    路过一家冰淇淋店时，他盯着橱窗里的甜筒看了很久，最后却摇摇头说要把钱存起来。我知道这只是他一时的新鲜感，但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卡片放进裤子口袋，又用手按了按确认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夏日的午后，或许真的在他心里种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