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掉“围墙”,拥抱社会——
高校博物馆如何走出“象牙塔”

成都理工大学博物馆。

山东大学博物馆(青岛)。

四川大学博物馆。

    一件西周小克鼎穿越时空,述说华夏文明的源远流长;一枚泛黄的标本标签,见证几代林业学人将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的坚守;一尊针灸铜人融合古今智慧,让古老的中医药文化焕发新生……近日,一系列别开生面的思政课在南京高校博物馆里接连开讲。40分钟的课堂里,大、中、小学生共同走进大学里的“大学”,在沉浸式探访和互动式问答中,完成一场场与历史文明的深度对话。

    曾经,高校博物馆是校园深处“养在深闺人识少”的静谧之所;如今,它们以其独特的学科底蕴与前沿视角,正成为公众文博参观的“新选择”。

    在厦门大学人类博物馆读懂人类与海洋的关系,在四川大学博物馆探源古蜀文明,在中南大学地质博物馆里追寻地质报国足迹……一座座高校博物馆珍藏着历史的文明记忆,承载着百年间学术精神的薪火相传。

    然而,从学术殿堂走向广阔天地,这条路该如何走?高校博物馆正面临着身份转变与模式创新的双重考验。

    新阶段   象牙塔内的“珍宝阁” 对外开放

    近年来,高校博物馆不仅在数量上实现了快速增长,更在展览质量与文化内涵上实现了显著提升。在今年第五批全国博物馆定级评估中,多家高校博物馆表现抢眼,成功跻身国家一级博物馆行列。这一成绩不仅彰显了高校博物馆在博物馆行业中的重要地位,也充分展示了其深厚的学术底蕴与文化积淀。

    今年,有媒体就高校博物馆相关话题面向全国高校大学生发起问卷调查。调查结果表明,64.32%受访者认为高校博物馆应该向社会大众开放,56.61%受访者认为高校博物馆在社会教育中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37.33%受访者认为高校博物馆在社会教育中起到补充作用。

    相较于公共博物馆,高校博物馆以其专业性、特色性、学术性而著称。高校博物馆的初始职能是服务高校的教学科研工作,后来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升,公众对文化生活的需求也越来越高,对高质量博物馆的需求越来越大。为满足人民的需求,高校博物馆才开始逐渐面向全社会开放。

    以北京为例,该市高校拥有的博物馆规模近50座,藏品文物珍贵、独特且稀有,有些堪比国家和世界一流水平的博物馆,如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中国传媒大学传媒博物馆、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药博物馆等。人们参观高校博物馆,就像走进了一所大学的学术内核,可以迅速领略到某一领域的知识脉络。

    新课堂   馆藏资源成为育人的生动教材

    你知道南京大学的“镇校之宝”长啥样吗?9月29日,首场思政课在南京大学博物馆开讲,大、中、小学生通过聆听六组文物的故事,开启“宝藏南大”的奇妙旅行。

    40分钟的课堂里,博物馆研究部主任魏美强将一段段文物故事娓娓道来,其中,镇校之宝之一“小克鼎”内壁的铭文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学生们在一问一答中,完成一场与中华文明的深度对话。

    南京大学博物馆馆长赵东升表示:“馆藏文物是无声的史书,也是生动的思政教材。将思政课堂‘搬进’博物馆,并借助线上课程实现‘云端共享’,既是对文物‘活’起来的生动实践,也是让思政课‘实’起来的有益探索。这种创新方式有助于引导广大青少年走进历史、对话文明,深刻理解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从而增强文化自信,强化时代使命感。”

    厦门大学人类博物馆静静伫立于校园内芙蓉湖畔。它是中国大陆唯一集人类学、考古学、民族学于一体的专科性博物馆,涵盖我国各历史时期的代表性文物,包括中国东南地区少数民族文物、南洋诸岛民族等方面文物,尤其关注人类文明演化相关课题。

    漫步馆内,常可见到这样的画面:闽台民俗展区中,一群学生围聚在展柜前,凝神聆听老师解读高山族服饰的纹样与技法;石器展区里,有人俯身比对出土石器的器型特征与打制工艺……抽象的理论概念,借由这些具象的文物变得鲜明可感。

    新窗口   让更多文物资源焕发光彩

    在宛若间关莺语的琵琶声中,身着古装的少女演示“七汤点茶法”。这个美妙而又充满人文气息的场景,出现在吉林大学考古与艺术博物馆的宋代物质生活展中。博物馆志愿讲解员何烨介绍:“观众经常会抛出一些新奇的问题,比如看到馆藏的瓷枕,有人会问‘古人睡瓷枕不硌得慌吗’。”面对这样的问题,何烨会耐心地解释,瓷枕的设计考虑了夏日解暑、发型维持等一系列因素。

    何烨的讲解对象既有成年人,又有许多中小学生。担任讲解员后,她在宿舍里一遍又一遍地背诵讲解词,期待向大朋友和小朋友们讲出文物的“心声”。

    相较社会公共博物馆,高校博物馆在藏品数量方面虽然不占优势,但却能够与高校的学科资源产生微妙的化学反应,在面向社会开放、提供文化知识方面大有可为。吉林大学考古学院院长、吉林大学考古与艺术博物馆馆长段天璟介绍,高校博物馆拥有优质的科学、文化资源,包括优质的藏品、前沿科研成果、教师和学生志愿者等,知识能力强,人才层次高;同时,高校也有责任配置好资源,成为为全社会提供文化给养的源泉。

    一些高校博物馆正在将馆藏资源和高层次的科学普及输送给社会。浙江海洋大学海洋生物协会的傅承宇就曾带领来参观的舟山市小学生制作滴胶标本。他所在的协会由学校海洋生物博物馆创建,已经累计为校内外约10万观众提供讲解、科普服务。团队平时会到社区、中小学等开展科普活动,还会在每年暑期举办全国中小学生“海洋之约”夏令营,平均每年有1000余人参与其中。

    高校博物馆的藏品大都与本校优势学术研究密切相关。山东大学博物馆的主打特色是考古成果。山东大学博物馆副馆长肖贵田说,上万件文物绝大多数都是本校考古专业的师生亲手发掘、修复的。“山大考古有50年的教学历史,学生实习会留一批考古文物做标本,这就成了博物馆的积累,博物馆主要是以考古文物为特色。我们现在在展的有9个展览,从1亿年生物的历史一直到百万年的人类历史。”他说。

    新展望   高校博物馆的开发、开放程度仍待提高

    不过,高校博物馆首先要服务于教学和研究,加之面临安全管理、教学保障等多重现实约束,当前多数高校的文博资源还处于“有限开放”的状态,不仅进博物馆需要预约,进校园也可能被限流。

    让更多人一睹校园内的文化宝藏,高校还要探索更灵活的开放机制,在保障教学秩序和提升社会服务能力之间找到平衡。

    “比较遗憾的是,目前高校博物馆在社会服务、青少年研学等方面的开发还不是很充分。”中国地质大学(北京)珠宝学院教授、博物馆馆长,北京市高校博物馆联盟秘书长施光海介绍,近年来,培养拔尖创新人才从娃娃抓起的呼声高涨,而在通过研学激发青少年科学兴趣方面,高校博物馆是大有可为的。就北京市高校博物馆而言,这一工作目前还处于起步阶段。此外,由于高校博物馆的初始定位是服务于学校的教学和科研,高校博物馆对社会开放程度还不高,甚至有不少本地市民还不知道,许多高校博物馆是对社会开放的。

    校园的开放有其边界,关键在于提升精细化管理水平。比如,一些学校向参观者开放部分校园区域,构建“教学科研时段+公众开放时段”的分轨运行模式,参观、教学互不影响。有条件的高校博物馆还可以“走出去”。比如,吉林大学开启校地共建合作,将考古与艺术博物馆的部分文物置于长春博物馆,既便于参观,又保障了文物安全。

    吉林大学考古学院院长、吉林大学考古与艺术博物馆馆长段天璟分析,高校博物馆在面向社会开放时面临挑战的底层逻辑在于,与其他博物馆相比,高校博物馆的初始职能是服务高校的教学科研工作,因此,教育主管部门和高校对其进行资源配置时,也是从这一职能出发的。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升,公众对文化生活的需求也越来越高,对高质量博物馆的需求越来越大。为满足人民的需求,高校博物馆也开始逐渐面向全社会开放。“这种需求的产生是社会进步的标志,但也对高校博物馆提出了新的要求,这既是光荣的使命和责任,也会使高校博物馆面对一些问题和挑战。”

    “需要注意的是,高校服务社会是以服务教育和科研事业为出发点,用高水平的教育科研成果回馈社会。而当高校博物馆需要直接服务社会时,很可能出现资源相对不足的情况,这就需要有一定的社会资源支撑和政策支撑,来解决资源和政策供给等方面的矛盾。”段天璟说。

    高校博物馆的“出圈”,并非要抛弃其学术根基,而是要在一流的学术支撑之上,生长出强大的公共文化服务能力。当它们真正拆掉思维的围墙,主动拥抱社会,其承载的不仅是知识,更是一座城市、一个国家的创新活力与文化自信。从“象牙塔”到“大天地”,这一步,海阔天空。

    (综合《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南京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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