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第一场寒潮,像一头灰白的巨兽,呵着冷气匍匐过城市。窗户玻璃上凝着厚厚的霜花,世界被冻得沉默。就在这时,妈妈从沙发上起身,轻轻说了一句:“我们吃火锅吧。”这句话像一根划亮的火柴,“哧”的一声,点燃了整个家。
寂静瞬间被驱散。爸爸抓起外套就出了门,他的任务是“冲锋陷阵”,去搜罗最新鲜的肥牛卷、弹牙的虾滑和脆嫩的毛肚。妈妈则变身为镇守后方的将军,搬出那只陪伴我们多年的黄铜炭锅,擦拭,添水,指挥我将一袋袋木炭码放整齐。我的战场在水池边,绿色的菠菜、奶白的豆腐、金针菇打着小伞、香菇戴着褐色的礼帽……流水淙淙,我仿佛不是在洗菜,而是在洗涤一串串来自泥土的、鲜活的音符。冰箱门开合间,冷气与屋内的暖意交织,各种食材在厨房台面上渐渐汇聚,色彩纷呈,像一场寂静而隆重的阅兵。
当爸爸带着一身寒气与满载的收获归来,所有准备便进入了最后的乐章。炭火在锅子底下“毕剥”轻响,烧得通红;清亮的骨汤开始冒出第一个鱼眼泡,继而小泡串联着涌起,热气袅袅上升。终于,汤底沸腾了,中心滚着大开的水花,边缘漾着细密的波纹。爸爸一声令下:“下肉!”肥牛卷像花瓣般散落进滚汤,瞬间由鲜红变为诱人的灰白。虾滑用勺子圆润地舀成团,丸子们欢快地沉浮,蔬菜们则舒展着身子,慢慢染上温润的光泽。
我们围坐下来,玻璃上氤氲着一层更厚的、幸福的水雾。筷子起落,像乐队的指挥棒。我夹起一颗吸饱了汤汁的牛肉丸,小心吹气,然后一口咬下——滚烫的、鲜美的汁水在口腔里迸溅,Q弹的肉质带来扎实的满足感,一股温热的暖流,从舌尖开始,迅速流向四肢百骸,指尖都仿佛酥麻了。爸爸吃得鼻尖冒汗,妈妈忙着为大家布菜,自己碗里却空空的。我们聊着琐碎的日常,笑声和锅子“咕嘟咕嘟”地吟唱应和着。窗外的严寒,被彻底隔绝在这一方热气腾腾的天地之外。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这哪里仅仅是在吃一顿饭?那口不断沸腾的锅,分明是我们家冬日的心脏。炭火是它的脉搏,汤汁是它的血液,而所有投进去的食材,连同我们毫无保留的笑语与闲谈,都被熬煮、融合,升腾成满屋驱散一切阴霾的暖意。无论外面如何天寒地冻,只要这口锅还滚烫,我们的世界就永远温暖、丰盈,且生生不息。
江西省芦溪县麻田镇中心学校
六年级(3)班 蔡佳慧
指导老师 刘根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