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岛奇观千万重

晓蔚

　　日岛，一座近代史上曾留下悲壮和屈辱的小岛，由于甲午海战，由于萨镇冰，由于北洋水师在此强盛，在此覆灭，而深深地镌刻在中华民族的记忆里。炎夏溽暑时节，踏浪驾舟， 我登上了这个不寻常的小岛。
　　日岛，位于山东威海湾南口的深海中央。北距刘公岛东泓炮台2公里，南距威海湾南岸鹿角嘴炮台2.5公里，西距威海卫陆地10公里，东面则是一片汪洋。日岛山势突兀，四面环海，岛长120米，宽70米，高13.8米，岛岸线长0.88公里。这里原来是露出水面的一片礁石，远远望去，好似衣服漂浮水面，故名“衣岛”。清朝初期，陆地上的人们见其位于太阳升起之处，且方言“衣”与“日”两字同音，于是便称日岛。日岛海市奇观是“威城八景”之一。清代威海卫人、福建巡抚王士任写有七言诗赞曰：“东溟遥望白云封，幻出奇观千万重。才见冠裳皆列象，俄惊楼阁已无踪。”
　　日岛炮台的兴废，紧紧联结着威海古城的命运。特别是1840年鸦片战争后，我国沿海一带常受西方列强的侵扰。1888年，李鸿章勘察海防，日岛以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受到了李鸿章的注意，他在勘察各口岸海防奏折中提出在日岛建铁甲炮台一座。而后，北洋护军修筑了日岛炮台。日岛炮台炮位有2个大地阱,设置英国阿姆斯特朗厂制造的20厘米口径地阱炮2门。岛上还有口径12厘米平射炮2门,口径6.5厘米平射炮4门。因位于刘公岛的东泓、南嘴和威海南岩的皂埠嘴、鹿角嘴炮台中间，日岛炮台战略位置非常重要。
　　伫立炮台，默视古朴身姿，耳畔又闻得海之涛声，依稀觉得这座炮台在厚重苍劲间，似现战舰飞驰，重炮轰隆，杀声盈耳，硝烟扑面，不由得缅怀起当年的甲午威海卫港保卫战。
　　1895年1月30日，日军分左右两路纵队向威海卫南帮炮台进逼。与此同时，日军联合舰队也从海上对威海卫港内的北洋舰队和日岛炮台发炮轰击。
　　当时，驻守日岛炮台的是北洋海军左营游击、“康济”舰管带萨镇冰。
　　萨镇冰，字鼎铭，福建省福州人。11岁考入福州船政学堂，学习航海驾驶技术。1876年，福州船政选派第一批学生到外国学习深造，萨镇冰入选。次年，进入英国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学习。留学3年后，经李凤苞咨送回国留南洋水师供职。不久，李鸿章筹建北洋防务，急需人才，萨镇冰遂被选中，调往天津水师学堂任教习。后调入北洋舰队。北洋海军成军时，担任“康济”舰管带。1894年晋副将衔。
　　威海卫港口阔水深，其南北两岸山势险峻，蜿蜒而东，伸向海中。刘公岛好似一艘巨型军舰 ，停泊在港口中央，将港湾分成南北两口。而日岛又将南口一分为二，成为威海卫港和刘公岛的前沿阵地。
　　1月30日，日本陆军进攻南岸炮台，其联合舰队的“筑紫”“赤城”“摩耶”“爱宕”“武藏”“葛城”“大和”“乌海”八舰也同时向南帮炮台、刘公岛东泓炮台和日岛炮台开炮轰击。萨镇冰率兵向日舰发炮还击，将占领南帮摩天岭炮台的日军左翼队司令大寺安纯少将击毙。中午，日本舰队又进逼威海南口，日岛炮台和刘公岛东泓炮台大炮、小炮一齐猛轰，北洋海军亦发弹，势颇激烈，日“筑紫”舰烟突根为巨弹所中，伤水兵4人。当天夜里，日军四艘鱼雷艇开到日岛外面，伺机以快速突击港内，因港内防守严密而未能达到目的，无功而返。
　　2月2日，日军攻占威海卫城，并于当日占领威海湾北帮炮台。此时日军对北洋舰队和刘公岛已经形成夹击之势，但萨镇冰及其将士却毫无屈色，努力防战。中日双方在威海卫港湾内展开了激烈的炮战，巨弹交迸，坠入海中，猛响如百雷齐发 ，飞沫高及数丈。重创日军，使日军不得不改变进攻方式，采用鱼雷艇偷袭北洋舰队，击中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所在的“定远”舰，并对日岛、刘公岛发动第三次进攻。日舰十三艘环绕于威海卫南北两口之外，轮番进行猛烈炮击。北洋舰队各舰与日岛、刘公岛各炮台努力奋战，双方各有伤亡，日舰仍然难以接近日岛和刘公岛。
　　2月6日，日本舰队又向日岛和刘公岛发动海上进攻。萨镇冰带领守炮台官兵配合刘公岛炮台和北洋水师进行反击，日军再次被击退。
　　2月7日，日军伊东祐亨司令命令第二、第三、第四游击队为左军，炮击日岛，命令本队及第一游击队为右军，专攻刘公岛各炮台和北洋舰队。日岛炮台、刘公岛各炮台和北洋舰队相互配合 ，开炮抵御。日舰开至距日岛、刘公岛4500米处炮击，与此同时，占领威海卫南岸皂埠嘴、鹿角嘴、龙庙嘴和所城北四座炮台的日本陆军也向日岛和刘公岛发炮猛轰。面对日本海陆两军的凶狠夹击，萨镇冰沉着冷静、鼓励水兵坚守炮台，誓死拼战，在双方激烈的炮战中，日舰“扶桑”左舷舰艏甲板被打烂，三分厚的铁梁和梯子皆被击断，弹片纷飞，击毁左舷内侧，击到指挥塔的铁壁又弹回甲板，死伤7人。“筑紫”舰也死伤8人。“松岛”舰亦被击中前舰桥，打穿烟突，伤航海长等人员3人……日本海军遭此打击，气焰受挫，只得暂时停止进攻。
　　虽然打退了日舰的多次进攻，但日岛炮台的设施也损失严重。一座地阱炮被炸坏仆倒，抢修无效，不但本身失去射击能力，而且还妨碍另一门20厘米口径地阱炮的射击；官兵的住所被炸毁，弹药已尽。丁汝昌见日岛炮台损失严重，已经失去了抗敌作用，遂令萨镇冰及水兵撤回刘公岛。数日后，刘公岛亦失陷，清军战败。
　　据史载，北洋水师在最鼎盛时，曾拥有大小舰艇25艘，官兵4000余人，如加上另外三支舰队 (南洋、广东、福建)，当时大清帝国共拥有军舰和鱼雷艇102艘，总排水量8万余吨，雄踞世界第三。而甲午战争时的日本，仅有大小军舰31艘，鱼雷艇37艘，总排水量不到6万吨。据时评，北洋舰队无论在战阵训练和军事技术方面，都称得上是一支具有一定战斗力的近代海军部队。可在两次海战中，虽然邓世昌、萨镇冰等将领顽强抵抗，北洋水师终究全军覆没，一朝败亡。甲午战争的最后结局是，清政府被迫签署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内容包括中国割让辽东半岛、台湾岛及其附属各岛屿、澎湖列岛给日本，赔偿日本２亿两白银，中国还增开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商埠，并允许日本在中国的通商口岸投资办厂等。消息传出，举国激愤，著名爱国诗人黄遵宪当年在《台湾行》一诗中写道：“苍天苍天泪如雨，倭人竟割台湾去……”
　　凝视这一幅幅旧照新画，抚摸着锈迹斑斑的炮身，心房感到一阵阵的悸动和抽搐，生发出难以名状的衰飒、忧思和痛楚。
　　返程小轮上，伫立甲板，敞怀驰目，回眸暮霭中渐渐淡去的日岛，遥望大海，神思飞越。这条在近代曾充满硝烟和腥风的海路，让它永远凝固在历史的画面中，给后代以警示和反思。而今，江山换貌，废垒犹存。在这里，人们可以看到分布在各山头的炮台，包括炮道、藏兵洞、弹药库、望台、联络所、指挥部、隐蔽部等遗址。凭此吊古，我们更能记住这震惊历史的隆隆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