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却多情

范爱华（江苏）

       那夜，一轮皓月悬挂在群星尽隐的夜空，把一袭银色，以轻歌曼舞的姿态无声地倾洒在夜色中的寰宇,万物都在宁静中默默承载着她的博大与恬静。我心向明月，禁不住从衣橱里取出风衣匆匆下楼，由着兴致，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园子。
       偌大的园子，游人寥寥。我沿溪边小径，独自向园中走去。路旁，一盏盏地灯、路灯闪着忽明忽暗的光，其实，此刻天地间是不需要这些灯光点缀的。拐过弯，一片竹林呈现在眼前。月光漫过竹林，如纤纤玉手抚摸着叶子的脸庞，把竹林衬托得更加幽美恬静。路侧的一汪池塘中疏影摇曳，一池蛙鸣，千般柔情，天空在这样的光影中变得幽蓝。中秋月分外明，分外圆，也分外清澈。望月人的心，也会被月光轻柔而随意地裹挟起来，真想拥她入怀。
       这是怎样的一个夜啊，再没比它更美的夜了！
       这样的夜满含温情。一家老小围在院中石桌前，边吃月饼边闲话家常，在清凉舒适中遥想吴刚伐桂的不息、嫦娥善舞的倩影，忆想沉甸甸的谷穗和劳作的艰辛，多少收获、欢乐、满足、敬畏，都在月色朦胧中陶醉。
       这样的夜充满诗意。溶溶月色让人想起“月是故乡明。”诗人杜甫忧国怀家，备尝艰辛，在这清冷的月夜自然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曾几何时，诗人赵嘏只身来到江楼，面对依稀可辨的风物，缕缕怀念和怅惘之情无声地啃啮诗人孤独的心。而对于似乎可以随处落地生根的现代人而言，“明月却多情，随人处处行”则更能成为适应新环境的一种炫耀。
       月夜清冷，我裹紧风衣，踱步向前。却听得身后草丛里隐隐传来久违的虫鸣——“织，织，织，织呀！织，织，织，织呀！”那是纺织娘在歌唱，侧耳倾听，颇有韵味，好似天地间优美的和弦。月华如水，万籁俱寂，这祥和的夜似有魔力。在月光的照拂下，我的心湖空明如镜，水波不兴。过往所有的辛劳、磨难、苦楚，甚至于欢喜、满足、骄傲……一切的一切，都在明月的清辉里了无痕迹。恍惚听见东坡先生道：“与谁同坐，清风明月我。”此刻，我只身独享闲庭信步的自由与随意。
       行至望湖轩，已是月上中天。凭栏远眺，对岸高高耸立的摹云阁，恍若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俯首湖心，水面被残荷遮盖，看不到月亮美丽的倩影，当下惋惜，只等留着枯荷听雨声了。白日里高耸的楼阁，挺拔的大树，婆娑的柳枝，这一刻，在薄雾般朦胧的月色中如雕似塑，如仙似怪，悠悠然欣喜，憟憟然心惊；而那些箭似的俊鸟，飞渡的乱云，南来北往的人流，此刻也都归于寂寥，宛如沉睡中的阳刚少年。
       我独何幸，我独何能，我独何福，享此良宵美景？一种豁达与超然荡然于胸。“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这样的夜晚，不同的你我，以不同的心境共享一轮明月，定会有不同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