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手

巫启银（四川）

       参加工作后的25年间，我握过很多人的手，却从没有握过母亲的手。不仅如此，我甚至没有仔细注意过母亲的手，直到那年春节回家。冬天里，母亲病得厉害，茶饭不思，因为老家在偏远农村，加之遇上过节，便只有在村医务室里弄点药将就。为了减轻母亲的病痛，略懂点儿刮痧的我拿出了刮痧板和刮痧油，但当我握到母亲的手时，不由地惊呆了——
       这是怎样的一双手啊！手背和手掌满是裂口，五根手指不能完全伸直，就像干枯的松枝一样没有血色和肉感，只有长年劳动磨出的茧疤。握着这双手，我的眼泪止不住要掉下来了，泪光模糊中，往事历历在目。
       这是一双十分灵巧的手。在我小的时候，家里是请不起裁缝做衣服的，更别提买新衣服。我穿的衣服，靠母亲一针一线地缝；我戴的帽子，靠母亲一针一线地做；我穿的鞋子，靠母亲一针一线地纳。彼时看母亲用灵巧的双手摆弄针线活，真是一种享受，可母亲却是多么艰辛啊，她白天要出工挣工分，晚上喂完猪还要做饭，全家人都吃了饭歇息了，她还要在油灯下忙碌针线活，有时候甚至通宵达旦。记得我读小学时，有一次要到中心校参加数学竞赛，但唯一一条像样的裤子却被我磨破了一个大洞。我对母亲说：“只要把洞补上就行了。”母亲却说：“你是第一次出远门，全乡那么多同学在一起，虽是补疤，但也要补得好看。”就是为了把我的裤子补得好看，她反复补了拆、拆了补……不知做了多少次，一直忙到鸡叫天亮。第二天，我穿着这条裤子得到了同学们的夸赞。
       这是一双勤劳致富的手。土地下户后，父亲和母亲更有干劲了。父亲在木门上写下“土地下了户，勤劳能致富”，母亲又补充上了“上辈吃了苦，下辈就幸福”。为了勤劳致富，为了生活幸福，母亲吃了不少苦头。土地下户的头几年，父亲还在搬运社当挑山工，家里5个人的田地，农活全是母亲一个人干。后来，乡上通公路了，父亲便不再当挑山工，回到农村和母亲一起干农活，但家里也少了份收入。为了供我们读书，母亲和父亲商量后决定种茶和养猪。每到采茶季节，母亲从早到晚都在茶园里忙着采茶，手脚肿了也不曾停下。渐渐地，家里收入增加了，日子越过越红火，我便劝母亲说：“现在日子好过了，您老人家该好好休息了。”她却说：“习惯了，不做不习惯，会闲出病来！”说完，便又忙农活去了。
       这是一双干净自强的手。“人穷志不穷”，母亲一直以这样的原则教育我们。她用这种朴素的教育影响我们做一个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人，不该要的不要，不该拿的不拿。随着岁月的流逝，我越发能感觉到母亲的伟大，虽然她的双手没有捧过多少书本，却懂得“手莫伸”的底线；虽然她的双手沾满了泥土，却收获了自食其力的芬芳；虽然她的双手充满了汗味，却远离了贪婪欲望的疯狂；虽然她的双手布满了茧疤，却书写了干净干事的担当。
       这就是我母亲的手！也许，这双手并不能为我们呼风唤雨，却为我们指明了前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