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年集

张忠文（陕西）

       在家乡关中三原农村，三天赶一次集。“集”在家乡，成了最普通的时间单位，街上两个大嫂见面，一个问：“最近回娘家了吗？”另一个回答：“哪有空啊，有两集没回了！”过了小年，离年关就越来越近了，于是这时乡亲们又称之为赶年集。平时省吃俭用的人们，会在年集上好好犒劳这一年的辛劳，好吃的瓜果糖枣鸡鱼肉蛋，好穿的新衣新裤新鞋新帽，好玩的纸花鞭炮以及春联门神都要办齐。
       每到临过年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儿时的赶年集。每逢此时，村里的大人小孩儿，高高兴兴齐上阵，大人赶年集是为了置办年货，小孩子纯粹就是凑热闹。赶年集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活动，也是我们这些小孩子最热切盼望的事情。跟着大人们急急匆匆、风风火火，或骑自行车，或坐农用车，或步行，无论怎样我们都要去赶年集。
       到了年集日，集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光这阵势就让人激动不已。我们这群小孩儿就像泥鳅一样，在人缝里钻来钻去，叫喊着，拉拽着。卖年画的靠墙拉起了绳网，挂起了一幅幅五彩缤纷的年画，整个大街便成了长长的画廊，人群就像是回旋的河水，在画廊之间流来流去。卖灯笼的肩头扛着粗竹竿，上面系了几十只红灯笼，走起来晃晃荡荡，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卖糖葫芦的吆喝着四处游动，刚刚还在集的西头碰见，咬着牙恨恨地躲开，转身来到集的东头，竟又出现在眼前，一串串圆圆红红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真要把人馋得口水直流。
       最热闹的，要数山坡处卖鞭炮的地方，什么“钻天猴”“二踢脚”“小火鞭”……五花八门，一应俱全。这里简直就是比武的擂台，这边一个吆喝着：“南来的北往的，看一看，听一听，不响不要钱！”竹竿上挂一支鞭炮，高高挑起，“噼里啪啦”放起来，人群“哗”地就围了过去；另一个不甘示弱，干脆跳上装鞭炮的箱子，大声喊：“老少爷们儿，看咱的鞭炮，电光霹雳，一团火一声雷！”人们忽地又聚到这边；一会儿那边又起一嗓子：“放大雷子了，害怕的赶紧捂耳朵！”二踢脚升空后一溜烟儿钻入了云端，“砰”地炸开，青烟远去，纸屑纷纷落下，勾得孩子们一个劲地缠着大人去买鞭炮。
       中午过后，赶年集的人渐渐散去，一个个手提肩扛，一路上欢声笑语。在那个物质生活并不丰富的年代，虽然日子过得拮据，但辛苦了一年，趁着农闲时节，人们没有理由不好好过个年，没有理由不好好庆贺一下，也没有理由不享受一下新年带来的快乐。赶年集的时候，是没有人心疼钱的。
       如今，又要到年关了，离乡多年的我，真想返回故乡赶赶年集，再寻觅儿时那欢乐的感觉和浓浓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