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在花袄上的年
范荣鹏
“姑姑,这是谁的花布袄?真土气!好丑啊!”春节前夕,侄女来我家里玩儿,把我珍藏在箱底的花布袄抖落了出来,嫌弃地扔在床上。拾起这件洗得有点发白的花布袄,眼前浮现出母亲为我们缝制花布袄的情形。
小时候,我家住在县城的一个四合院里,院子里一共住着八户人家。我家的孩子最多,姐妹四个都在上学。那时家里穷,衣服都是姐姐穿完给妹妹穿,如此往复,一年中也就只有春节时才会有新衣服穿。
母亲很勤俭,把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为了补贴家用,母亲还在院里养了几只兔子和十几只鸡。我们每天写完作业后,大姐二姐就去地里拔草,我和妹妹负责喂鸡和兔子。但我和妹妹都很贪玩,常常把母亲分配的任务抛到脑后。每次母亲看到饿得乱窜的鸡和兔子时,就会给我和妹妹下“最后的通牒”:“不好好喂这些‘财神’,春节你们可没有新衣服穿!”这“通牒”很让我们长记性,以后的日子,我们总是尽心地侍奉这些“财神”。看着撑得直溜达的鸡,还有那嘴不闲着的兔子,就如同看到了漂亮的新衣服。
掰着手指头,终于盼来了寒假。我们蹦蹦跳跳地拿回优异的成绩单,母亲的脸上就会笑开了花。这时候,喜庆的春节就拉开了序曲,新衣服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肉乎乎的兔子被卖掉换成钱;肥嘟嘟的肉鸡会留几只吃,其余的全部换成钱。
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看到的都是母亲异常忙碌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就买回了颜色鲜艳的花布,然后母亲就会一个个地给我们量衣服尺寸。在母亲“转过来”“调过去”的口令中,我们开心地转动着身子,任母亲的皮尺在前身、后身、袖子、领口上游移。不多时的工夫,裁好了的衣服样子就罗列在了炕上。在外面疯玩儿了半天的我们回到家,最惬意的就是陶醉在缝纫机“嗒嗒嗒”的美妙声音中,看着一块块的花布在母亲灵巧的手中,穿梭于缝纫机的针脚里,跳着快三、慢四的舞步,直至最后连成一件美丽的花布袄。
春节的每一个日子里,我都会早早地起床,穿起心爱的花布袄,在镜子前美滋滋地转动着身子,前看看、后照照,拉拉衣襟、拽拽衣袖,然后心里偷笑着去找同学们一起玩耍。在同学们羡慕的眼神里和家长们对母亲心灵手巧的夸赞声中,愈发品尝到春节的甜美和幸福。
在我心里,花布袄是春节最美的一道风景线,因为它蕴涵了母亲对我们最深情的爱,以及消逝在岁月长河中的那些最难忘的春节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