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花中有几般

李秋芳（陕西）

       过年回故乡，车行到接近故乡的地方，突然，高速路边的一簇金黄，像一个精灵一样一闪而过，定睛一看，原来是迎春花。正感到惊喜，后面又闪过了一簇接一簇，它们有的长在半山坡，有的长在路边，黄灿灿一片，不时从车窗闪过，不断给你制造着惊喜，仿佛是在夹道欢迎你的千里归来。
       是的，已经立春了，是迎春花开放的时候了。
       故乡的土地有很多迎春花，路旁、沟边、乡里人家的门前屋后，常能见到，它们好像是不经意长出来的，有一种天然野性的美。
       我见过的开得最旺的一簇迎春花，是小时候，村前拱桥边的那一簇。
       小小的石拱桥，横跨在村前的沟渠上，一簇很大的迎春花，长在拱桥一侧，枝条长长地垂下。迎春花开的时候，枝条上缀满了黄色小花朵，如一道黄色瀑布倾泻而下，春水静静地流，迎春花静静地开，水又清又浅，花影倒映在水中。那时，我们不懂得欣赏迎春花“临水照花”的美，只觉得这花好看，便折了些枝条来做花环，戴在头上满村子疯跑，现在想来，真是对不住那些可爱的花。如今，当我懂得爱花惜花了，却已是物非人非，村庄不再是以前的村庄，拱桥也不再是以前的拱桥。因过汽车不方便，拱桥早已被平坦的水泥桥所替代，那丛迎春花，也早已不在。
       好的是，老家屋后的小土坡上也有一片迎春花，那是爸爸栽的。每年春节前后，它们都开花，一大片，从半坡垂下来，很是好看，常常会吸引路人驻足称赞。前年家里重修房屋，小土坡被挖去了不少，迎春花却还在。
       傍晚时分，我到屋后的小土坡去看那些迎春花。几簇迎春花在寒风中绽放着，它们的花蕾红红的，如眉眼一样带着喜气。已经开了的花，形似金黄色的小喇叭，灿烂无比，远远望去，那里像是笼罩着一层灿烂的光。
       想起白居易的诗：“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黄色花中，有几个能像迎春花一样，顶着霜冷雪寒而开呢？转而又想起黄庭坚的“欲问江南近消息，喜君贻我一枝春”，故乡不在江南，少梅花，这小小的迎春花，也为我们带来了“春消息”。
       汪曾祺曾写过，他见过一幅旧画，一间茅屋，一位老者手捧一个瓦罐，内插梅花一枝，正要放到案上。画上题曰：“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这便是岁朝清供图。我也想学一回古人的风雅，于是剪来迎春花一枝，拿回家，插在小瓷瓶里，放在桌案上，屋子里顿时增添了一份清雅之气，这即是我的岁朝清供。
       一枝春，在素净的瓷瓶里，生动着、明媚着，年在喜悦中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