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春色

任泽健（浙江）

       早春二月，住在南浔。那天我起了个大早，出门散步，一眼就看见嘉业路边飘起来的柳丝，冒出绿芽。我在心里默念起贺知章的诗：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此情此景正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顺着河，走进了江南水乡一条街。景区是开放的，有晨练的人们在做各种各样的运动。接近中午时分，披着午间和煦的阳光，我开始了对浙江湖州南浔古镇的探访。
　　南浔，取南林、浔溪两地之名而来，早在南宋时期，就已“耕桑之富，甲于浙右”，至今已有七百多年的历史。走进南浔古镇，到处小桥流水人家，尽显江南水乡风韵。在河边，最先看到的是一座老式建筑——南浔“四象”之一张颂贤的孙子张石铭的旧宅。当我走进旧宅，不禁为其建筑精美、气势恢宏、雕刻工艺精湛而震撼。建筑共有240多个房间组成，号称江南第一巨宅，具有很高的艺术欣赏和文物价值。尤其是众多精美生动的木雕、砖雕、石雕以及法国进口的玻璃雕等，处处呈现中西合璧的特点。在南浔，富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儒商并不少，张石铭是其中的代表。穿行在一间间房屋中，仿佛置身于中西合璧的艺术氛围里。最让我思考的是花厅上方悬挂着南海康有为所书的匾额：“以适其志”。作为甲午举人，参加过公车上书的张石铭，在维新失败后转而从商，成就了一番事业。可见，他的华丽转身是成功的，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适应世事也才是最有价值的。在这实用主义的背后，还是有着值得我们思考的东西。
　　如果说，豪华的张氏旧宅让人思考，也让人紧张，毕竟建筑的密度太大。走进著名的小莲庄，眼前豁然开朗，多了一分宁静与淡泊。小莲庄是晚清南浔 “四象”之首的刘镛所筑的私家花园，因其慕元末湖州籍大书画家赵孟頫所建莲花庄之名，故称小莲庄。园外为鹧鸪溪，内园以荷花池为中心，山叠石而垒，亭踞山而榭依水，且风格各异，各处建筑分别成景。
　　一个大大的荷池呈现在我的面前，水面上不见绿色，干枯的荷叶漂浮其上。我想，随着春风的吹拂，也许用不了不久，就会满池绿意。沿池一圈，所见廊、榭、亭、阁绕池而建；树木、石块，自然点缀；观景、听雨，深得奇妙。不论在哪个角度，荷池尽收眼底，而各处景象又各有不同，可见主人之匠心，之品位，之学养。临池的“净香诗窟”是刘家邀集文人雅士吟诗酬唱的地方，内部建筑非常特别，一个如升状，一个如斗状，屋脊上还有传说中的八仙，建筑专家称其“顶格之妙，为海内孤本”。
　　隔河相望的嘉业藏书楼，因清朝溥仪皇帝题赠“钦若嘉业”九龙金匾而得名。其创始人刘承干，是刘镛的孙子，自幼嗜好读书、买书、校书、写书、藏书。在绿树掩映中的嘉业藏书楼，是一座回廊式的砖木结构、中西合璧的两层楼房，共52间。东侧“宋四史斋”，珍藏着镇楼之宝《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刻本，在古老的书架上排列整齐，都是用红梨木雕刻的，保存时间长，却不走样，不变形，并且这里刻印的《宋四史》书大字大，为国内罕见。中间正方天井占地约二亩，平铺方砖，不生杂草，为夏季晾晒图书之所。我站在天井中间环顾四周，仰头看天，朗朗乾坤，春和景明。一个爱书如命的人，不惜重金建造了如此规模的藏书楼。刘承干在他的《嘉业藏书楼记》写到：“春花秋月，梅雪荷风……人家历历，半住斜阳……负手微吟，诗境亦古。”颇有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书生之志，夫复何求？
　　走出藏书楼，已过了午餐时间。随意在路边寻一小店，呼朋引伴。店家上一道菜，我们吃光一盘。上来一盘翠绿的青菜，不细看与其它青菜并无二样，一尝，口感滑润，香味绵长。一问方知，菜名曰绣花锦，是南浔特产。店主介绍说，绣花锦只在南浔种植方才清香流溢，若出城十里则其味道顿失。并神神秘秘地说，当年西施远嫁经过南浔，歇息卸妆打扮，才有此香气久远。
　　南浔春色，在园林间，也在乡土里，都一样离不开浓浓的文化积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