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臂弯
刘荣昌(天津)
关于童年的回忆,总是让人感到快乐甜美。那个时候日子比较贫穷,但穷有穷的乐趣,每每忆起,总是会不自觉地面生笑容。
对我来说,时常想起的童年情景,是躺在母亲的怀里听戏。
当偌大的打麦场上搭起了个简陋的戏台,看戏的当天,我都会吵着快点吃晚饭,好去打麦场上占座位。吃完晚饭,撂下碗筷,母亲就拉着我的左手,顺着熟得可以闭上眼走的乡村土路去看戏。她的左手和我的右手分别拎着一个小板凳,那是很小很小的板凳,是木匠爸爸用木板余料加工出的艺术品。
到了场上,自然都想往前坐,但前几排早已被占满,村里临近打麦场的农家,早早地派家里的孩子来把凳子放到了前排。其实,坐在五六排也挺好。那时候眼睛极尖,可以看到台上演员的一举一动甚至眼神的变换。那时,我们当地人喜欢看豫剧,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两出戏的戏名,一出叫做《朝阳沟》,一出叫做《人欢马叫》,都很好看。台上的汽灯贼亮贼亮的,招惹了很多虫儿,不知疲惫地围着它冲撞嬉戏。
我坐在母亲身边看戏时,并不是很老实,偶尔也会到场子的外面和小伙伴们疯跑几圈,或者干脆摸到后台看演员如何涂脂抹粉。直到被人家发现呵斥后,才捂嘴偷笑着跑回母亲身边。
于是继续看戏。戏热闹开场后便是情节的铺展,小小的我渐生困意。只要脑袋一歪,母亲便知道我打瞌睡了。于是,她轻轻抱起我,把我身下的小板凳和她的并排放到一起,坐好,再把我放到她的怀里。这样的动作往往使我清醒一下,躺在妈妈怀里后,我会睁眼往天空看看,天上的星星闪着亮光,也眨着眼睛。也许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星星,我便会扎进母亲的臂弯睡去。
睡得其实并不实在,我的耳边还会听到琴弦锣鼓和极具特色的唱腔。
大戏到了高潮时分,母亲会轻唤我:“快看,银环她娘又回来了。”
我忙睁开眼,看到了台上的大团圆结局,心里踏实了许多。所以,一出戏,我一般只是看到了开头和结尾,其它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母亲的怀里迷迷糊糊地听戏。
如今,自己已是鬓染白霜的中年人了,妈妈虽身体康健,但也早已满头银丝。我和妈妈聊起小时候的这些故事时,我讲得欢快,她却大都是记不起来了。近读孙犁先生《铁木前传》,在结尾处,先生写到:童年啊,你的整个经历,毫无疑问,像航行在春水涨满的河流里的一只小船。回忆起来,人们的心情永远是畅快活泼的。
先生说的极是。只是这些童年永远会不来了呀,唯此,我们才会一次次地回忆。
忆童年,最忆母亲的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