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结

邓荣河（山东）

        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情结。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父亲结，是我们生命中无法割舍、深入骨髓的一种情结。每到火热的夏天，我的这份情结便会越来越浓，越来越烈。
        我的父亲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老农民。夏日里，父亲不是一道风景，只是麦收场景里的一个小小剪影，只是一份朴素得无法复印也无需装潢的感动。随着联合收割机的轰鸣声，滋养了村庄也滋养了城市的小麦，失了高度多了内涵——它们产出的粮食，不再只是代表充满了希望的概念，而终于拥有了沉甸甸的份量。于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堆满了我的老父亲那满是皱褶的脸。现代机械有现代机械的长处，古老农具有古老农具的诗意，挥洒着汗水的老父亲，俨然梵高油画里不知疲惫的割麦者，手握镰刀，一丝不苟地捡拾遗落在田头地角的喜欢……
        历经沧桑的老父亲，常年与家乡的黄土地打着交道，锄头便是他在阳光下延长的手臂。父亲用那条手臂触摸庄稼，触摸大地，触摸那句“赤日炎炎似火烧”。停不下来的汗水，沿着父亲的脊梁不停地流淌，一滴滴全部落入张着嘴巴的干渴的田地。
        没有读过多少书的老父亲，不懂得什么高深的哲理，但有自己的规则——只要与土地的血缘不断，生命就能开枝散叶，就会拥有一个充满希望的春天，一个枝繁叶茂的夏天，一个硕果累累的秋天，一个富庶祥和的冬天。人世间有多少看上去很美的荣华，其实都是虚假的表象，只有土地永远不会把人抛弃。老父亲总是这样说，也永远这样做，他时时刻刻都在用自己的辛勤印证着这个真谛。
        家乡的黄土地是老父亲一辈子的情结。是啊，黄土地上出生的孩子，总会有一根剪不断的无形脐带与土地相连，与庄稼相连，与每一个或青或黄的情结相连。每到夏天，这份情结便会在热浪滚滚的大地上升腾流动。我听从父亲结的召唤，脱掉了满身斯文，与父亲席地而坐畅笑而谈，在情感交流之后紧随其走向田间。或许，我当下还无法完全纾解老父亲的思子之情，但起码要努力成为父亲结里的一个小小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