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记忆：消逝的补碗匠

李有智（四川）

        小时候到姑妈屋头去玩耍，吃饭的时候，姑妈每次要先打招呼：“各人把各人的碗端好哈，打烂了就莫得（没有）饭吃了哦。”于是吃饭的时候，六七个娃娃都把碗逮得帮紧（抓得很紧），生怕打烂了。
        那时候的碗，比较金贵，再怎么样也要几角块把钱一个。上世纪六十年代，身上揣一元钱，可以大摇大摆地去赶青羊宫花会，耍一天，吃一天。所以，打烂碗还真不是件小事情。记得小时候农村娃娃恶作剧，指着路边的一种黄白小花,逗引城里的女娃娃去摘，等她摘到手上才说：这个是“打烂碗花花”，摸了就要打烂碗!吓得城里的娃娃赶紧丢开。
        饭碗如此重要，于是就有了补碗匠这个行当。现在的碗掉到地上，一般都要摔得稀烂。也许是那时的碗质量好，也许是那时泥巴地居多，碗掉到地上，多数是摔成两块三块。打烂碗的娃娃通常是挨妈老汉一耳光，然后把烂碗捡好，等补碗匠来了，还可以拿出来补好继续用。
        走街串巷的补碗匠工具不复杂，但手艺却相当了得。一个二胡一样的弓子，一根缠绕麻绳的转杆。转杆下面是尖锐的铁钻，钻头尖尖上有一小颗金刚钻。补碗匠把烂碗合成拼斗复原，在缝隙两边对称打点划圆，然后拉弓钻眼。一边钻，一边往眼孔滴几点清油。既润滑，也降温。一排眼子钻好了，就用一颗颗很小的，就像今天的订书钉一样的铜钉，两头扣进眼子，再用一把精巧的小锤锤一颗颗轻轻敲铆。铜钉两头敲进去了，碗的裂缝也紧密了。从碗口到碗底底，一排排黄亮亮的铜钉整整齐齐，就像医生缝伤口一样精密。补完了，打碗水，居然滴水不漏。这个就是手艺，不然咋会有“莫得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