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安
成都医学院 刘佳瑜
刘公安,五尺多高,五十好几,住着单位分配的老房,领了工资就存银行,不买房也不成家。他走路昂着头,腰杆儿挺着,大头皮鞋使劲儿擦着地,街坊们笑他,他总拗过头去不说话。
三伏天儿,大家伙儿穿着背心短裤,扇着大叶子蒲扇,挤在巷口的面摊上吃面。突然一个人凑上来,长袖立领半旧外套,黑色长裤遮着脚踝,裹得严严实实,活像个逃犯,骇得众人差点丢下碗筷。
“二两小面。”来人闷闷地冲老板低声道,转身坐在了人群边儿。众人这才缓过神儿来,有人嘟囔:“我道是谁,原来是刘公安。”
同桌即刻有人接了话:“大热天儿裹粽子似的,不热吗?”
前人撇头往边儿上瞅了一眼,压低了声儿:“这就是一怪人,横竖就是和咱不一样!”
街坊们议论他,家里亲戚们也不待见他。
一年家里团年,亲戚热热闹闹打着麻将。亲戚堆儿里有个表叔,小儿子偷拿钱去打零嘴儿,被大家笑话了一番,也就过去了。可刘公安偏要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前,拉过那孩子就是一顿训:“小时偷针,大了偷金!偷东西情节严重可是要砍你脑壳的!”表叔脸上挂不住,扯过孩子就要走。亲戚们劝着,刘公安却不为所动。因为这事儿,再也没人愿意同刘公安拉家常。总说些难听的话,谁待见?
刘公安总是独来独往,唯有小侄女还多少同他亲热些,常一起吃顿饭,摆谈几句。有时候赶上电视里放军事节目,他就兴致勃勃地拉着小侄女讲一堆兵器国防知识。小孩子听不懂,不一会儿就哈欠连天。刘公安却越发来劲,甚至抓起纸笔就画机械草图,嘴里念念叨叨,直到小侄女去会周公了,刘公安才收了笔,眯眼盯着手里的图直发愣。
一次,小侄女带着“老古董”刘公安去了趟电影院,挑了一部警匪片儿。刘公安全程紧绷绷的。观影结束往外走,小姑娘叽叽喳喳聊着片中角色的悲壮结局,刘公安却沉默不回应。小侄女突然问:“大伯,公安看警匪片是什么体验啊?”刘公安低头不发一言,忽地转过脸去,一向挺直的背竟在微微发抖。
没人知道,他早年在沈阳学兵器学,后来入了伍,转业后回地方做公安,这身蓝制服一穿就是十多年。从警时,他自学了法律,所以总爱给人家普法讲案例。一看军事节目或警匪片,往事就闯进脑里,让他直发愣。也没人知道,他常常乱穿衣,是为了在工作之余挡住制服,维护严肃的警察形象。更没人知道,他的工资存着,是为了供小辈们读大学,就连那表叔的儿子也有一份。至于单位分配的新房,他则让给了一位因公致残的队友。
北风起了,人们依然聚在巷口吃面,忽然一个身影闪进来。
“咳,又是刘公安这怪人!”